第79章 第79章(2 / 2)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趙元柔,眼中的意思,似乎是在說:你連曲譜都抄了,《梅花》也是抄的吧,你這四個魁首簡直徒有虛名。

趙元柔眸光冰冷,死死地盯著她,冷聲道:“顏表妹,你彆太過份了!”

盛兮顏一副坦然的樣子:“到底是不是呢?”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僅僅隻是一小步,卻帶著一中迫人的威壓,不怒自威。

趙元柔莫名地回避了她的目光,然後才道:“當然!”

盛兮顏發出一聲輕笑,慢條斯理地問道:“表妹,我一直都好奇,為什麼你的文風這般多變。”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現在,趙元柔寫的所有詩詞全都膾炙人口,讓人驚豔。

她詩詞的風格太多樣了,或是雄渾,或是豪放,或是悲慨,或是衝淡……

就算盛兮顏不擅長作詩論賦,也知道,詩詞大多都是有感而發,做詩之人的性情,心境都會對寫出來的詩詞有所影響。可是,趙元柔卻能在同一時期寫出這麼多風格的詩詞。

尤其是上次的《俠客行》,當時,趙元柔說的是從《十麵埋伏》中,心有所感。

在上一世,她分明是在送周景尋出征的時候,才做了這樣一首詩,同樣也是“心有所感”。

十麵埋伏是英雄末路的悲壯。

送夫出征應該是迎接凱旋的期盼和祝福吧?

盛兮顏怎麼都想不明,這兩件事能夠得到同樣的感觸,連做出來的詩也能一字不差。

隻不過,她寫的那些詩詞是過去從來都沒出現過的,她說是她寫的,也就隻能相信是她寫的。

但是今天這首琴曲,分明是自己做的,趙元柔也理直氣壯的占為了己有!直到現在,她也沒有半點心虛和內疚。

能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說不定就是個慣犯!

她能占了自己的曲譜,說不定也占用了彆人的詩詞!

盛兮顏定了定神,說道:“今日表妹的《梅花》,實在讓人意猶未儘,表妹要不要再做一首讓我開開眼界。”

趙元柔深深地注視著她,眼底沉沉的。

現在已經由不得她退了,但凡她退半步,就會落實了盛兮顏的指控。

盛兮顏選在這個時候為難她,不過就是看她得了四個魁首,心生不服而已。

是啊,盛兮顏命好,出身也好,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又豈能見得了自己比她出色呢?

趙元柔挑釁地說道:“做詩可以,我與表姐一人做一首,如何?”

盛兮顏故作沉吟,這才點了點頭:“表妹才名遠播,我甚是不及,不如,就讓我幾分,由我出題。”

趙元柔爽快道:“好。”

在詩詞上,她從來不會認輸,這是她的底氣。

趙元柔笑道:“請表姐出題。”

盛兮顏緩緩道來:“以戰爭為題。”

戰爭。

這不是一個常見的題目,非常難。

她們都是閨閣女子,從未經曆過戰爭,更未上過戰場,哪怕程初瑜曾在北境待過,北境有鎮北王府護著,戰爭對她來說也太遠了。

沒有所感,又哪裡寫得出什麼悲壯大氣的句子來。

不少人都覺得盛兮顏這是故意要為難趙元柔。

趙元柔的麵容堅毅而又自信,想也不想,就應下了。

她這番毫不退讓態度,沒有一絲心虛,讓人不由想著:曲譜的事也許真是誤會吧。這兩個人本就是表姐妹,平日裡也肯定常來常往,一起譜個曲子,彈個琴什麼也尋常。如今鬨翻了,盛兮顏故意借此為難也是有可能的。

盛兮顏向衛妍福身道:“請衛大家借筆墨一用。”

衛妍:“……”

她思忖片刻,讓使女們伺候筆墨。

使女們先是把暖亭裡的古琴和琴案撤走,又擺放上了兩個書案,擺好紙墨紙硯,就靜靜地退到一邊。

兩人一人一個書案,背對而立。

誰也沒有多加猶豫和思考,全都一氣嗬成,這做詩之快,讓所有人都有些瞠目結舌。

趙元柔做詩一向很快,沒想到盛兮顏也不遑多讓啊。

不多時,兩人就各自做出了一首詩,吹乾後,使女正要送到衛妍手裡,有人過來與衛妍耳語了幾句。

衛妍微皺了下眉,親手捧著這兩首詩去了太後的花榭。

“給哀家看看。”太後向她招手道。

太後已經看了好一會兒的熱鬨了,這事態的發展,讓她也頗有了幾分興致。

“衛妍,你可瞧過了?”太後問道,“寫得如何?”

衛妍道:“回太後的話,還未瞧過。”

衛妍還沒來得及展開看,就先拿過來了。

太後頜首道:“那你來念念,讓哀家聽聽。”

此言一出,在座的幾個命婦都深覺有些不妥,太後這是把衛妍當丫鬟使喚上了吧?

衛妍不驕不躁,她拿了最上麵的那張,就念了起來:“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1]

一共四句,她念完後,細細回味,心中暗讚,這颯爽英姿,蓬勃大氣之句,居然會出自一個從未上過戰場的女子,著實讓人刮目相看。

不止是衛妍,連太後也露出了讚歎之色,頻頻點頭道:“晚些哀家帶去給皇上看看。”

太後說道:“那一首呢。”

這會兒,眾人的心中都已認定,另一首肯定是比不上它了。

衛妍展開了另一張宣紙,念道:“騮馬新跨白玉鞍……”

她的聲音嘎然而止,過了數息,她才道:“後麵也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這兩首詩是一模一樣。

這不可能吧!

所有人都忍不住想這麼說,衛妍讓使女幫忙,把這兩首詩平鋪在了書案上。

太後走到書案前,細細端詳,上麵的每一字每一句,全都是一模一樣,若不是字跡不同,又是親眼看著她們倆在寫,怕是會以為她們是在合夥耍弄自己。

“這……”

方才,這兩個人彈了同一首曲子。

而現在,她們又做了同一首詩。

眾人嘴上不說,心裡都有一中複雜的微妙感。

太後麵無表情地說道:“去把她們叫過來。”

衛妍向眼女使了一個眼色,不多時,盛兮顏和趙元柔就由使女領著過來了。

太後本就瞧她們倆不順眼,現在更是覺得自己被暗耍了一番,她抬手朝茶幾上猛地一拍,茶水飛濺,她質問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趙元柔還不明所以,盛兮顏就已先一步說道:“太後,此詩是臣女在一本古籍上看來的。”

她的目光掃過書案上的兩張宣紙,心定了。

她笑吟吟地看著趙元柔,問道,“表妹也是從那本‘古籍’上看來的嗎?”她在“古籍”兩個字上落上了重音。

趙元柔的心裡有一中很不好的預感,她麵上不顯,直接問道:“什麼古籍,這首詩是我所做的。先是曲譜,再是古籍,顏表姐為何衝要咄咄逼人,逼迫於我?”

她話裡的意思,就是說,是盛兮顏在故意折騰她,為難她。

然而,這話一說完,趙元柔就見其他人全都麵色古怪地打量著她。

她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麼。

衛妍微歎,又一次確認道:“趙姑娘,這詩真的是你做的。”

“我……”趙元柔咬了咬牙,說道,“是。”

衛妍問道:“那為何你們倆寫出來的,是一模一樣的?”

趙元柔瞳孔猛縮,難以置信。

這怎麼可能!

她衝到了書案前,一眼就看到了盛兮顏寫的那一張。

一模一樣。

除了盛兮顏是用簪花小楷外,上麵的字字句句,都是那麼的熟悉,與她所寫的沒有任何的差彆。

不可能!

盛兮顏為什麼會知道這首詩!這絕對不可能!

盛兮顏一臉篤定地看著她,神情沒有多餘的變化。

沒有什麼古籍,這首詩的確是趙元柔做的,不過那是趙元柔在前世寫的,當時,周景尋出征歸來,大獲全勝,趙元柔在迎他凱旋的那一天,在城門前賦詩一首。

這一首詩讓很多人都為之讚歎,眾多文人學子更是稱之為千古一絕!

盛兮顏以戰爭為題,就是想試試,在如今這意境,感悟和年齡都完全不同的現在,趙元柔是不是也能做出一首一模一樣的詩來。

而事實上,她竟然真的做出來了。

一模一樣!

“柔表妹。”盛兮顏勾起了嘴角,肯定地說道,“你的那些詩詞全都是剽竊的來的!”

此言一出,趙元柔的臉色立刻變得一片煞白,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

盛兮顏一直在盯著她的眼睛,趙元柔的反應告訴她,她並沒有猜錯。

這些詩詞果然不是趙元柔寫的!

就跟曲譜一樣,都是彆人的東西!

“你胡說!”

趙元柔憋著一口氣,咬牙切齒地說道。

“柔表妹。”盛兮顏笑眯眯地說道,“我們倆可能‘撿到’了同一本古籍,上麵有好些詩句,我再念幾句給你聽聽?”

盛兮顏不顧趙元柔白得難看,還在強行硬撐的臉色,繼續說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2]

……

盛兮顏一句一句,慢悠悠地念著。

趙元柔站在原地,單薄的身形仿佛是寒風中的落葉,風一吹就會被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