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1 / 2)

表姐妹倆針鋒相對, 其他人麵麵相覷。

在她們看來,趙元柔的這首曲子已經演奏的極為出色了,正像她自己說那樣, 四季枯榮, 萬物複興,都能夠從曲子的意境中清晰的感覺到,讓人沉浸其中。

而盛兮顏非說不是這樣。

難道她是認為自己比原作者更懂得怎麼來詮釋此曲嗎?!

既然如此,那也的確該由盛兮顏親自來證明, 她說的到底是對是錯。

這麼一想,目光儘數都集中在了盛兮顏的身上, 想要她到底敢不敢應。

這並不僅僅是上前彈奏一曲的就能證明自己的,她還必須比趙元柔更加出色,詮釋的更加到位,不然, 隻會是丟人現眼。

若是不敢, 或者不能,那隻能表示, 盛兮顏是在故意鬨事, 詆毀表妹。

眾人早就聽聞過這對表姐妹不和,尤其是那天同在聽左樓中的人更是如此。

“當時,她們倆也幾乎快要掐起來了。”慶月低聲跟鄭心童說道,“跟今天差不多。”

慶月冷笑道:“這是眼看著表妹得了四個魁首, 她心裡頭不舒坦了吧。”

鄭心童不置可否:“我隻好奇, 盛姑娘會不會應。”她眸光明亮, 有一中看熱鬨的意味。

趙元柔可以感覺到,四周的氛圍在漸漸地倒向自己這一邊,她也越發的自信從容, 背脊挺得更直了,就如外頭寒梅,不畏嚴寒,迎風綻放。

衛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盛大姑娘。你看……”

這是盛兮顏先提出的質疑,衛妍自然得問她。

程初瑜拉了拉她的衣袖,用行動表示支持,她心道:顏姐姐說不對,那肯定不對!

盛兮顏衝她笑了笑,輕輕撣了一下衣袖,向衛妍施禮道:“衛先生,可否借您的琴一用。”

她的意思是,她可以回應趙元柔的挑釁。

盛兮顏的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她杏眸明亮清澈,不帶一絲的陰霾。

衛妍自認對看人還是有幾分眼光的,這位盛大姑娘不似那等因為嫉妒而故意鬨事之人。

她欣然應道:“盛大姑娘,請便。”

趙元柔冷冷一笑,退到了一旁,讓出了琴。

她倒要看看盛兮顏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盛兮顏走出花榭,沿著小橋到了暖亭,又徑直走到了琴案前。

她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悠揚的琴聲從指尖蕩漾。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神漸漸平靜,這才坐下。

她的十指置於琴上,食指先挑動起了琴弦。

琴聲是淡淡響起的,從聞不可微,到清晰可辯。

旋律與趙元柔所彈奏的一樣,可偏偏就是一樣的琴音,在盛兮顏的指下又多了一些微妙的差彆。

“童謠……”

衛妍喃喃自語。

她閉目細聽,琴音在她的腦海似乎化成了一幅畫,有一位母親在輕輕哼唱著一首童謠,哄著她的孩子入睡,淡淡的溫暖縈繞在心尖。

孩童在母親的哼唱中漸漸長大,琴音漸快,旋律也越發的輕快,衛妍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

她心念一動,眉眼間露出了些許沉思。

這一部分應該是趙元柔所說的“夏”,驕陽似火,熱烈而又歡快,但是,方才在聽趙元柔演奏的時候,她總覺得這樣的熱烈有些過於張揚,隻當她琴藝不精,難以把握。現在,這同樣的一段旋律,在盛兮顏的指下,卻是水到渠成,就像是孩童在漸漸長大,成長中充滿了歡愉,而那些過於張揚的旋律就似是孩童的笑聲。

緊接著,一場暴雨來襲,激烈的琴音有如狂風驟雨,撕碎了孩童的歡愉。

衛妍的手指在膝上輕輕地打著節拍。

這是秋的部分,仿若是大雨過後,深秋來臨,萬物漸漸枯萎。

而在這相同的旋律中,衛妍聽到的是一中悲切,那個剛剛還在歡笑著的孩童,正在放聲大哭。

琴音漸緩,一中難言的悲涼在衛妍的心間縈繞,久久不散,想哭又哭不出來,隻能默默地放在心上,強行的忍耐,直到這中忍耐成了習慣。

一曲終,一滴眼淚悄然從盛兮顏的頰邊落下,滴在了琴弦上。

衛妍也跟著也睜開了眼睛,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久久未落。

“這曲……”

她喃喃自語。

明明用的是同一架古琴。

明明彈奏的是是同一首曲子。

但是,呈現出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意境。

趙元柔是春夏秋冬,而盛兮顏……

“此曲名為《母親》。”盛兮顏淡淡地說道。

她所有的情緒已經完全斂去,神情平靜的和先前一般無二。

“母親?”衛妍低聲念了這兩個字。

的確,從剛剛的那一曲中,衛妍聽到的是一個孩童從出生起,在母親的陪伴中漸漸長大,從愉悅到絕望。

“盛大姑娘,您的母親……”

“我娘親已經過世了。”

衛妍默默點了點頭,心道:難怪琴音會在一中難言的悲涼中走向曲終。

眾人這會兒也已經回過了神,有些人的眼中還有些濕潤,似是剛剛正沉浸其中,心有所感。

是《四季》,還是《母親》?

同樣的旋律,因為不同的詮釋,所演繹出來的意境竟是如此的天壤之彆。

若彆人隻是在聽琴音,那衛妍所聽的就不單單是琴音,而是演奏者的心。

的確。

在趙元柔彈奏的時候,是有一中四季的變遷在裡麵。

然而,在聽過剛剛那一曲後,這所謂的“四季”就顯得有些牽強和單薄了,躍然曲中的是一個孩童的成長,每一段的轉折都是那麼的流暢和自然,有一中水到渠成的真實,曲調的一切變化都是順理成章,渾然天成的。

一曲終了,細細回憶,這中感覺就更加明顯。

不是“四季”啊……

“顏姐姐沒有用曲譜。”程初瑜恰如其分地開口了,打斷所有人的思緒。

眾人呆了一呆,慢一拍地想到,是啊,盛兮顏剛剛沒有用曲譜!

“方才趙姑娘說,這曲子是她譜的吧?”有一個姑娘忍不住提了一句。

既然趙元柔說是她譜的,那麼她理所當然沒有譜子也能彈。

可是盛兮顏呢?她也沒有譜子啊!

盛兮顏隻聽趙元柔彈了一遍,就全都記住了,還順便把曲子的意境也改了?

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一時間,不少人都想到了這一點,神情有些複雜。

趙元柔更是如此。

趙元柔緊緊地盯著盛兮顏,眸光閃動,長長的睫毛半遮眼簾,掩住了眼底的情緒。

“顏姐姐的記性可真好啊。”程初瑜已經大致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不忘煽風點火地說道,“聽了一遍就記住了啊,我就記不住。”

她特意放開了聲音,不止傳遍了花榭,連趙元柔她們所在的暖亭也聽得一清二楚。

是啊,除了天縱奇才,誰能隻聽一遍就記住整首曲子,怕是連衛妍都辦不到。

所以,這曲子……

程初瑜撫掌讚道:“顏姐姐不但記性好,天份也好,居然改的比‘原版’好多了,真是讓人佩服。”

這話說的,頗有一中含沙射影的味道。

趙元柔忍了又忍,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冷哼著質問道:“程姑娘,你是什麼意思?”

“你想的是什麼意思,我就是什麼意思。”程初瑜半點不怵地懟了回去。

盛兮顏黑白分明的杏眸落在了趙元柔的身上,她看著她,平靜而又清晰地說道:“這首曲子名叫《母親》。”她刻意停頓了幾息,又道,“是我十二歲那年譜的。它不叫《四季》!”

許家世代行醫,唯獨許氏在醫術上毫無天賦,許老太爺憐她寵她又縱著她,她不想學,從來不會逼她學。

許氏隻對琴有興趣。

許老太爺就在梁州給她請了師傅教導,許氏未出閣的時候,琴藝在梁州也頗有幾分盛名。

盛兮顏三歲開蒙時,許氏就開始教她學琴。

許老太爺曾說過她的五感比尋常人要敏銳,因而她的音感也極佳。隻不過,盛兮顏不喜歡琴,又仗著許氏寵她,學得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總是耍賴。

後來,許氏過世了,盛兮顏想學也沒有人教了。

她花了整整四年的時候,才譜成了這首曲子,寄托了心中所有的思念。

盛兮顏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彈奏過,她不知道為什麼趙元柔會有曲譜!

趙元柔臉色微變,冷哼著反問道:“表姐的意思是,我盜用了你的曲子?”

“對。”盛兮顏說得斬釘截鐵。

“開什麼玩笑。”趙元柔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這是《四季》,不叫什麼《母親》,你弄錯了。”

其他人聞言,不由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論意境,的確是盛兮顏所彈奏的更能讓她們心有感觸,也更加的渾然天成,可是趙元柔也不差啊。

但單憑此,就認定曲子是盛兮顏的,似乎不太妥當。

衛妍也是這樣的想法,僅以意境和琴技來定真假,並不公平。

趙元柔緊緊地捏著拳頭,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百口莫辨彆。

盛兮顏沒有失望。

她一早就知道,單自己這區區幾句話,根本不可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而且曲譜已經沒有了。

她寫完以後,就在娘親的生祭時,化了。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碰過琴。

“柔表妹,既然你非說這是《四季》,也罷……”盛兮顏看著似乎是退讓了一步。

鄭心童無趣地撇了撇嘴,跟慶月說道:“我還以為這位盛大姑娘多有風骨呢,也不過如此……”

她話音還沒落下,盛兮顏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柔表妹,方才你寫的那首《梅花》,也是你自己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