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86章(2 / 2)

“昔歸,你仔細盯著。”盛兮顏低聲說了一句,就跪坐在了羅漢床,從針包裡拈出了銀針,飛快地紮進了天靈,又細細地撚了數息。

她聚精會神,沒有再理會外界的種種。

這一套針法,依然隻有七針,盛兮顏並不似從前下針這樣的快,而是又緩又慢,就連呼吸也隨之變得極其的輕緩。

等到最後一針紮下後,盛兮顏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精神的長時間集中,讓她明顯有些疲憊。

她看了一眼昔歸的方向,昔歸向她點了下頭,示意沒事,就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太夫人的身上。

“太夫人。”盛兮顏輕聲道,“玉鐲裡的東西,已經取出來了,您放心。”

“還得委屈您在這裡再待上幾日。”

“阿辰和……和他不會白費了您的心血的。”

她換了一套針法,所以不知道太夫人如今是清醒還是糊塗,不過,以太夫人的意誌力,盛兮顏還是有點把握,她能聽到自己的話的。

太夫人的手指使力,拇指的指甲在盛兮顏的手背上輕輕劃過,這力道極輕,若非盛兮顏的注意力足夠集中,興許會忽略。

盛兮顏莞爾一笑,捏住了她略顯冰冷的手。

“姑娘。”昔歸輕輕提醒了一句。

時間也差不多了,盛兮顏取下了太夫人身上和頭上的銀針,含笑道:“太夫人,您這玉簪就賞了我吧。”

太夫人動了一下尾指,盛兮顏就取下了她的玉簪,輕聲道:“我先替您收著,過些日子就還您。”

她剛把玉簪戴到了自己的發上,婁氏就進來了,才這一會兒工夫,婁氏整個人都變得焉巴巴的,看著盛兮顏勉強扯了扯嘴角,說道:“盛大姑娘,您……”

話音未落,她的目光落在了盛兮顏發上的玉簪上,這玉簪的樣式她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太夫人一直戴著的。

盛兮顏羞澀地衝她笑了笑,扶了扶玉簪,說道:“是太夫人賞的。夫人,哎,這實在太貴重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婁氏:“……”

婁氏的心裡堵著一口氣,忍不住想罵人,這位盛大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今天過來果然是為了拿太夫人的首飾吧,果然是這樣吧!

婁氏的氣不打一處來,麵上的笑容更加勉強:“外祖母這是喜歡盛大姑娘您呢。”

盛兮顏靦腆一笑,再不提還玉簪的話。

婁氏:“……”

先前侯爺還總記掛著老太婆把玉鐲給了盛大姑娘這事,懷疑老太婆是不是在裝瘋賣傻,如今看來,侯爺果然是多心了。

不是玉鐲就是玉簪,她特意一趟趟的來,就是為了哄老太婆給她添妝吧!

“夫人,時候不早了,我先告辭。等過幾日我再來探望太夫人。”

婁氏:“……”還來???

盛兮顏撣了撣衣袖,溫溫柔柔地笑道:“馬嬤嬤就留給您。”

婁氏一驚,這、這還得把馬嬤嬤留下?

剛剛那個馬嬤嬤把她指揮得團團轉,打擊得她臉都抬不起來了。

盛兮顏笑吟吟地說道:“夫人,您若不需要,就去還給太後好了。”

婁氏:“……”她哪敢啊!

婁氏訕訕地應下,又把她送了出去。

終於走了!

婁氏揉了揉額頭,一見到這位盛大姑娘,她就額頭抽痛,再這麼下去,遲早要中風。哎。

她剛想坐下歇歇,馬嬤嬤就正顏厲色地說道:“夫人,站起來。”

婁氏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馬嬤嬤冷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夫人,奴婢聽聞您的娘家隻是嶺南的小門小戶吧?您的家世在京城裡頭可是上不了台麵的。”

婁氏頓時麵紅耳赤,臉漲得通紅。

的確,家世就是她心中的痛。

娘家勢微,她也沒辦法啊,本來在嶺南還好,來了京城後,個個都是名門貴冑,世家貴婦,那通體的氣派,讓她遠遠看著也會慌了手腳。

馬嬤嬤的話輕易的戳中了婁氏內心最自卑的角落,她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可這般乖順,也沒有換來馬嬤嬤滿意地點頭,馬嬤嬤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說道:“夫人,您這站姿可不行。”

她的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戒尺,毫不遲疑地朝婁氏的後背抽了過去。

這戒尺是宮裡頭專用的,用精鐵鑄成的,一尺下去,痛得婁氏差點沒站穩。

“嬤嬤!”

婁氏咬緊牙關,正要喝斥,馬嬤嬤就已先一步說道:“夫人,過幾日就是大年初一,進宮朝賀了,您瞧瞧您自己,連站都站不好,到時候,可彆怪奴婢沒有提醒您,您怕是連給太後問安的資格都沒有。”

馬嬤嬤嘲諷道:“您的家世已經不好了,要是連規矩都不行,誰敢與您交際,誰又願意與您交際,那可是會被人看笑話的。”

說的好有道理啊。婁氏到京城也好些天了,彆說是進宮給太後請安了,就連遞出去的帖子也幾乎得不到回應。老爺跟她說過,皇上是打算給兒子前程的,那麼他們一家勢必要在京城裡頭久居。

婁氏幾乎已經想象到了自己被那些貴婦人排擠的畫麵,挺直的後背不知不覺就彎了下來,神情間充斥著一種萎靡和不安。

她忍不住懷疑起了自己。

她有這麼糟嗎?

馬嬤嬤是宮裡的教養嬤嬤,專門負責調/教那些不聽話的嬪妃宮人,但凡要一個人聽話,就要先打擊她的自尊,折斷她的傲骨,讓她覺得自卑自賤,才能讓她服服帖帖。

馬嬤嬤不明白盛兮顏為什麼把自己留在這裡,她隻知道盛兮顏是要自己好好教訓這位侯夫人呢。

她當然得把差事給辦好了!

“您若是聽明白了,就把手伸出來。”馬嬤嬤嚴厲地說道。

婁氏下意識地伸出了雙手,掌心攤開向上,緊接著,一把戒尺就狠狠地抽了下來。

“啪”的一聲。

婁氏痛得打了個哆嗦。

被尺子抽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她拿尺子抽那個老太婆的時候,老太婆連吭都不吭一聲,居然會有這麼痛?

“啪”又一下。

婁氏驚叫了一聲。

見她吃痛後想要把手縮回去,馬嬤嬤快一步地說道:“夫人,您看您,家世不好,又相貌平平,現在連規矩都學不好,您說您還有什麼能依仗?您區區一個侯夫人,在京城裡頭,又算得上什麼呢?!”

婁氏的身體僵住了,不敢再把手縮回去。

馬嬤嬤緩而又緩地說道:“奴婢教您規矩,也是為了您好。夫人,您說是不?”

馬嬤嬤的麵上笑吟吟的,仿佛為婁氏操碎了心。

婁氏有些不太確定,訥訥道:“是、是吧?”

“看來夫人還是不知道錯在哪兒。”

又是一記戒尺打了下去,婁氏痛得縮了一下脖子。

十下戒尺全都打完,馬嬤嬤平靜地說道:“請夫人就這樣站好,這坐臥行走,奴婢都得好好教教。”

這十戒尺就是殺威棒,婁氏領了這戒尺,作為侯夫人的底氣一下子全被打沒了。

她聽話地站在那裡,馬嬤嬤不說動,她一動也不敢動,眼底滿是自卑和自責。

等到安平侯回來的時候,婁氏的兩條腿已經快要站僵了。

馬嬤嬤也終於放過了她,讓她可以休息了。

婁氏客客氣氣地讓人帶馬嬤嬤下去,恭敬的態度就好像她麵對的不是一個奴婢,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輩。

馬嬤嬤走後,婁氏整個人才癱軟了下來,她伏在安平侯的肩上,哭著說了經過。

要說奇怪,安平侯也覺得挺奇怪的,就算要賜下嬤嬤,太後大可以親自賜,來傳個口喻就是,哪有讓盛大姑娘帶來的道理?

安平侯有幾分懷疑會不會是盛兮顏在故意折騰婁氏,就讓婁氏給宮裡遞了牌子。

然而,安平侯府在這諾大的京城裡頭又算得上什麼呢。

不管是婁氏,還是安平侯自己遞上去牌子,全都無聲無息,有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回應。

等了一天後,安平侯好不容易花了重金買通了一個宮中的內侍,低聲下氣地一打聽,對方斜睨著他,高高在上地說道:“盛大姑娘一片好心,見你們初來京城不知人□□故,才特意求了太後給貴府賜下嬤嬤。怎麼?侯爺是覺得太後多管閒事了?”

安平侯哪裡敢說太後多管閒事,得知真是太後給的,心裡頭的那點疑心也終於儘消,回去後,就提醒婁氏好好聽馬嬤嬤的話。

婁氏眼睛裡的光徹底暗淡了下來。

跟馬嬤嬤學了兩天的規矩,從早學到晚,沒有半點停歇,她本來還想去折騰太夫人出出氣的,也被馬嬤嬤盯著騰不出時間。

等盛兮顏再來的時候,就見她的明顯消瘦了一圈,無精打采,對盛兮顏提出要去看太夫人也不攔了,還讓馬嬤嬤拘著沒時間跟。

對於婁氏的體貼,盛兮顏實在感動極了,等她走的時候,就順便又把徐嬤嬤給婁氏留了下來。

婁氏:“……”

她難過,想哭,隻是馬嬤嬤說過連哭都是有規矩的,不能亂哭。

盛兮顏愉快地走了,她打算每隔一天就過來看看太夫人,再用針慢慢調養。

有兩個嬤嬤在,婁氏肯定沒有閒心和機會再去欺負太夫人,暫時先這樣子,其他的,就等楚元辰了。

她約好了程初瑜,沒有回府,直奔華上街。

程初瑜已經在書鋪前等著她,一見到她,立刻興致勃勃地迎了過來,說道:“顏姐姐,你聽說了沒,趙元柔和周景尋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