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辰的桃花眼中仿佛蘊含著熠熠光輝,盛兮顏一時間看得有些愣神。
“郡主,王爺。”
這時,有暗衛來稟說,“安平侯府已經被東廠貼上封條了。”
楚元辰微微頜首:“還有呢?”
他繼續道:“鄭重之出現在安平侯府前,不過並沒能和薛北說上話。”
鄭重之……盛兮顏心念微動,下意識地看向了楚元辰。
楚元辰笑了笑,說道:“繼續盯著。”
盯著安平侯府的自然遠不止楚元辰,可謂是京城上下全都在關注,他們的一顆心懸得高高的,久久不能放下。
等到安平侯府被貼上封條,東廠取下並砸了安平侯府的牌匾,薛北一家老小全都被押走的時候,立刻就傳遍了滿京城。
取下牌匾,意味著的是奪爵。
也就是說,皇帝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皇帝並沒有直言為什麼要抄了安平侯府,按理說禦史總該問一問,然而,抄家的是東廠,哪個不長眼的敢去問?萬一讓蕭朔覺得他們對東廠不滿就不好了。不過,不敢問歸不敢問,猜還是得猜的,能在京城為官,個個都是人精,幾乎沒有人猜不到是為了皇覺寺的事,顯然,皇帝是懷疑那封信是安平侯私藏下來的。
而且東廠肯定也已經找到證據了,不然也不會說封就封。
這也代表了,先帝真得勾結了南懷。
當年湛古城被大火付之一炬,城裡數萬百姓無一幸存,薛重之和十萬大軍更是死在了沼澤中,而這些人的死隻是因為先帝對藩王的猜忌……
不少人都不禁湧起了一種兔死狗烹的悲歎。
皇帝罷朝後就乾脆捂住耳朵什麼都不聽,不想去理會這件事,朝中的一應事務全都交給了司禮監。
蕭朔也不是第一次掌朝,所有朝臣都是規規矩矩的,比麵對皇帝時還要小心謹慎,生怕出一點差錯,東廠就會手癢拿他們開刀。
就連幾個往日不和,逢事總要吵半天的官員,也都老實了。
整個朝堂比皇帝臨朝時更加的勤勤懇懇,努力辦公,半點小花招都不敢耍。
昭王秦惟一回京,見此情形,就知道皇帝又一次沒有讓自己監國。
他嗤笑,暗道:皇帝還真沒有把他這個親弟弟放在心裡。
可沒有辦法,他也隻能忍住心中怒火,進宮求見皇帝,第一句話就是他想在年前完婚。
皇帝其實早就已經得了錦衣衛的回稟。
私奔的趙元柔和周景尋就在翼州,他們在縣城裡租了個小院子,以夫妻自稱,就連鄰居們也都稱趙元柔為周家媳婦。錦衣衛找到人的時候,他們剛剛才租了一個攤位,賣趙元柔親手做的無骨雞爪,生意紅火的很。
皇帝知道後隻覺得諷刺的。
他對著這個親弟弟掏心掏肺,百般疼寵,而結果呢,秦惟好好的親王看不上眼,名門閨秀也看不眼,反而看上了一個私奔的趙元柔。
“你想清楚了?”皇帝麵無表情地問道。
“想清楚了。”秦惟生怕皇帝不答應,回答得毫不遲疑,“皇兄,我隻想娶柔兒一個人。”
“隨你吧。”皇帝懶得管,“朕會讓宗人府和禮部加快籌辦你的婚事的,母後那裡,你自己跟他說去。”
“不過,年前完婚是不可能,除非是一抬小轎抬進來做妾。”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二十八了,再怎麼趕都不可能在年前把婚事辦了。秦惟他不要臉麵,皇家還要臉麵呢!
“不行,不能當妾!”秦惟也知自己實在太急,就讓了一步,“皇兄,那就在年前下聘,年後完婚。”
皇帝懶得管他,直接就答應了。
秦惟大喜過望,趕緊謝恩,又興衝衝地離開了,跑去催宗人府下聘。
宗人府也是傻了眼,除了幾年前給怡王府的老王爺衝喜,他們還從來沒都沒有操辦過這麼急的婚事。
不過,皇帝都沒有異議,又有秦惟的催促,他們也隻能趕緊操辦。
所幸,秦惟是親王,他的婚事都是有定例的,所有的聘禮全都按著定例來,來不及準備活雁,贄禮就直接用了一對木雁,緊趕慢趕地在除夕把聘禮抬進了趙家。
其實禮部也提過除夕下聘實在不妥,最好放到年後,可是,秦惟一天都不願意多等。
趙家人已經完全麻木了,一切都由著宗人府和禮部安排,收了聘禮,立了婚書,又定下了婚期。
當嬤嬤拿著婚書去給趙元柔看的時候,趙元柔的臉上陰沉沉的,沒有半點反應。
趙元柔的院子裡頭冷冷清清的。
她的婚事一波三折,這會兒下聘又這麼急,親朋好友基本上都沒有來,也隻有她的幾個伯母嬸母和堂姐妹麵無表情的陪著。
沒有人來道賀,趙家人又都是恨不得吃了趙元柔,婚書一立,連樣子都不做就全走了。
盛氏覺得女兒命苦,眼淚如水滴一樣不住地往下流。
等到人走光後,盛氏終於忍不住心疼地摟著她,哽咽道,“柔姐兒,你就認命了吧。你的叔伯們全都恨死你了,你、你認命了吧。”
命?趙元柔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什麼是命?
我命由我不由天!
趙元柔的手死死地捏住了帕子。
她和周景尋都已經決心離開這個吃人的京城,去另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了,他們已經決定放棄京城的尊榮富貴,靠自己的雙手努力過活,為什麼他們還是不願意放過他們,要這樣咄咄逼人?
“娘,您放心,我不會跑了。”
趙元柔的眼中恨意滔天,麵容平靜地說著,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他們要我嫁,我嫁就了。”她的嘴角輕輕地勾了起來,“他們會後悔的!”
她不會認命的,絕對不會。
她更不會放棄和周景尋的感情。
是秦惟逼她的!
趙元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抬手,從盛氏的手裡把那張婚書接了過來。
看著婚書上那個讓她厭惡的名字,趙元柔想到的是,被抓回來的屈辱。
“秦惟會後悔的!”
他們不是要把鳳女之名套在她的身上嗎?
那麼她就要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鳳女!!
趙元柔把婚書丟到了一邊,臉上的憤慨和無奈已經消失的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堅忍,沒有人可以阻止她和周景尋在一起。
秦惟阻止,她就毀了秦惟。
這個王朝阻止,她就毀了這個王朝!
趙元柔深深吸了口氣,就像是在宣告一般,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我不會認命的。”
盛氏拉著女兒的手,哭得眼淚汪汪。
女兒實在太苦了。
“太太,姑娘。”趙元柔的貼身丫鬟過來稟道,“禮部和宗人府已經走了。”
京城裡看熱鬨的人不少,實在是因為去趙家下聘的次數實在太多,一聽說下聘,不少好事者都圍了過去,一直等到禮部和宗人府的人離去,趙家也沒有什麼熱鬨傳出來,才無趣離開。
“今兒表姑娘沒再鬨騰出什麼來,奴婢聽聞,周世子還沒有回京。”昔歸補充了一句,說道,“這是老爺讓奴婢告訴姑娘的。”
盛兮顏微微頜首,她正往荷包裡頭放銀錁子,準備晚上發壓歲錢。
金錁子和銀錁子都是她專門去銀樓打的,打成了各種各樣的貓兒。
最近盛興安也不知道是受了哪門子的刺激,總是見縫插針地跟自己說,周景尋有多蠢多壞多討厭。
莫不是怕自己也學著趙元柔的樣,去跟鎮北王府毀婚?這麼想想,盛兮顏就覺得一陣膽寒,用力甩了甩頭,暗道一聲:“晦氣。”
趕緊繼續包荷包。
她把荷包都包好後,就讓昔歸收了起來,一會兒要去正院用年夜飯。
“我去趟小書房,很快就回來。”
盛兮顏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站在小書房前,她的心跳就不由地加快了一些,她站了幾息,抬手推開了門,下一瞬,她的臉上洋溢起了燦爛的笑容。
“你來啦。”
楚元辰就坐在書案後頭,一見到她,立刻就笑了,起身向她走來。
他拉起她的手,把一根玉簪放到了她的掌心中:“壓歲錢。”
這玉簪雕工細致,線條卻十分簡潔,簪頭微微翹起,形成了一朵小小的蓮花。
“你雕的?”盛兮顏問道。
這玉簪上頭的雕工線條不似那種常見的繁複花紋,簡潔明快又隱約似是透著一種鋒芒。
這是楚元辰第一次雕玉簪,他沒想到,她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高高翹起的嘴角毫不掩飾心中的愉悅。
“下次給你雕更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