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93章(1 / 2)

驕陽笑了,眼裡仿佛含著光。

她喜歡自己的名字,更喜歡彆人喊她的名字!

太夫人:“驕陽……”

驕陽更高興了,一向對陌生人抱有戒備心的驕陽難得對太夫人無比親近,似乎是因為太夫人和自己同病相憐。

太夫人也絲毫不排斥她,兩個人有說有答,太夫人一會兒念著驕陽,一會兒念著曜哥兒。

驕陽就問道:“太夫人,曜哥兒是誰?”

太夫人:“……”

靜樂趕緊跟驕陽使了個眼色。

驕陽看懂了,沒有再追問,隻說道:“沒關係的,太夫人,您還有我呢。驕陽陪著你。還有姐姐!”

太夫人:“驕陽,乖……”

她輕輕地拍了一下驕陽的小手,就像是在柔聲哄著孩子,眉眼溫婉。

盛兮顏眼角酸澀,她收回目光,接著對靜樂說道:“太夫人的身上大多是一些陳年舊傷,沒有大礙,最麻煩的是她手腕上的一條傷口,似是利刃割傷的,而且傷得有些久了,一直沒有愈合。”

她估摸著這傷至少也有一個月了。

盛兮顏抿了抿嘴,有些憂心:“馬嬤嬤說,太夫人每日下午都會發燒,我怕這傷口會有點麻煩。”

外傷最怕就是久未愈和,外感毒邪,引致高燒不退。

靜樂也曾去過邊關,待過軍營,自然明白盛兮顏的顧慮,士兵們很多時候其實並不是因為傷勢而死的,而是因為重傷後的高燒不退,日漸虛弱而亡。

盛兮顏走過去溫言道:“太夫人,您讓我瞧一下好不好?”

驕陽乖巧地退開一步,把太夫人身邊的位置讓給了她。

盛兮顏輕輕撩起太夫人右手的袖子,在小臂上赫然是一條長約近兩寸的傷口,傷口皮肉外翻,表麵潰爛,還持續有膿液滲出。

馬嬤嬤她們已經上過藥,依盛兮顏的吩咐沒有包紮,黑色的藥膏混雜著潰爛的傷口,更顯觸目驚心。

驕陽驚住了,她趕緊拍拍太夫人的手,安慰道:“不痛不痛。”

太夫人:“不痛……”

驕陽輕輕道:“痛也不要緊的,有驕陽在,太夫人可以跟驕陽說,說了就不痛了。”

太夫人的嘴角慢慢彎起。

太夫人的臉上已經許久沒有過神情的變化,笑容顯得有些僵硬,並不好看,可在座的幾個人都看呆了,靜樂更是直接掩麵而泣。

哭了一會兒,發現屋裡的三個孩子都呆呆地看著自己,靜樂有些失笑,趕緊把話題拉回來,說道:“我沒事。顏姐兒,這傷……”

盛兮顏回過神來,說道:“這個傷口已經有些時日,卻一直沒有愈和,我猜測當初應當傷得比較深,後來也沒有上過藥。”

先前盛兮顏在太夫人的身上聞到過一些皮肉腐敗的氣味,就是來自於這道傷。

“其他的舊傷倒是都無礙了,就是時日已久,疤大概是除不掉的。”

盛兮顏懊惱地歎了一聲。不止是為了太夫人,也是為了驕陽,驕陽的身上也有一些舊疤,隻是好在驕陽年紀小,配合著一些藥,花個幾年,還是能讓疤淡掉不少,就是要徹底消掉實在太難了。

“馬嬤嬤說,太夫人每天未時會發燒,大概會持續兩個時辰,到了晚上,燒就會自己退,燒得不重,太夫人也似乎沒有感到特彆不適。”盛兮顏思吟道,“我懷疑這燒就是傷口引起的。要是傷口一直不見好,怕是會引起高燒,一旦高燒就麻煩了。”

楚元辰心念一動,接口道:“上次給紀明揚用的陳芥菜鹵是不是有用?”

自打盛兮顏提過後,楚元辰就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把陳芥菜鹵用在軍中,也派人去收集並且找到了一些。隻不過,這陳年的芥菜鹵,又需要保存良好的並不多,這些日子來,也就找到了五壇可以用的。

盛兮顏聞言說道:“陳芥菜鹵外祖父隻說可以用作肺癰,外傷沒有試過。太夫人年紀大了。”

太夫人已是古稀之年,比不上當日的紀明揚,可以死馬當活馬醫。若是吃下去單單無效倒也罷了,就怕會帶來彆的後患,身體扛不住。

她又傷又病的,現在虛弱的很,經不起折騰。

“就先用藥吧。”盛兮顏當機立斷,“要是傷口還不見好轉,又或者燒得更厲害了再說。”

有靜樂郡主仔細照料著,情況應該不會更糟。

兩人說著就達成了一致,靜樂沒有插嘴,含笑著看著他們倆有商有量的,心裡慰帖極了。

再一轉頭,驕陽正把她的金項圈戴到太夫人的脖子上,還煞有其事的說道:“我娘說了,可以保平安!”

說到保平安,楚元辰想起了一件事,他從袖袋掏出了一個平安鎖,輕輕一拋,驕陽立刻動作靈敏地抬手接住。

驕陽眼睛一亮:“我的平安鎖!”她朝盛兮顏獻寶道,“姐姐,我的平安鎖修好了。”

盛兮顏拿來看了一下,和原來的一模一樣,半點都看不出有被踩踏過的痕跡。

楚元辰向她飛快地眨了下眼睛,這是剛剛在安平侯府的時候,蕭朔給他的。

蕭朔答應過,會讓工匠給驕陽修好。

盛兮顏心領神會,知道他是不能在靜樂麵前提起蕭朔,就跟著什麼都不提,把平安鎖還給驕陽,並讚道:“這工匠的手藝真不錯。”

“確實不錯。”楚元辰微微點頭。

其實他們都知道,工匠手藝再好,也不可能把一個已經被踩成那樣的安平鎖恢複到和從前一模一樣,應當是融了後又重新打了,不過,這工匠能按原來的打得一模一樣,已經非常難得了,連盛兮顏也瞧不出破綻。

這平安鎖對驕陽的意義很不一般,所以,寧願和她說是修好的,他們不想讓她知道,已經再也好不了了。

驕陽愛惜地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就把平安鎖掛在了太夫人的金項圈上。

“保平安。”

驕陽笑了,柔聲道:“驕陽保護你,不會有人欺負你了。”

她還沒完全養好,比起同齡人還是有些消瘦,皮膚也不似京城貴女們的白皙細膩,不過她的笑容就像是一抹光,慢慢透進了太夫人一片漆黑的世界。

太夫人摸了摸金項圈,慢慢點了點頭。

驕陽拉著她的手和她說話,就算說上好一會兒都不會得到回應,也依然沒有厭煩。

靜樂含笑地看了一會兒,問楚元辰道:“薛北如何處置?”

楚元辰平靜道:“抄家後,除薛北本人淩遲外,全家沒為官奴。”

“是該如此。”靜樂默默點頭。

薛北一家的富貴全都來自嶺南王府,他們得了富貴,卻又為了富貴,把太夫人折磨成了這樣,這筆債不能不還。

她又問道:“阿辰,那封私信呢。”

楚元辰意味深長地說道:“在池喻的手裡。池喻此人,還是有點意思的。”

這封先帝和南懷王的私信可操作的餘地太大了,楚元辰自然要把它用到極致。

盛兮顏順口問了一句:“我聽說池喻若是今科得中狀元就是六元及弟了?”

池喻已經得了小三元和鄉試第一,若再得中會元和狀元,就是大榮朝唯一的六元及弟。

而且一般情況下,麵對像池喻這樣才名遠播,又隻差臨門一腳就是六元及弟的,曆代帝王都會願意討個好口彩。隻要他會試能得會元,殿試的狀元幾乎毫無懸念,大榮朝唯一的六元及弟,一旦進入仕途也必會得到重用。

“可惜了……”盛兮顏歎聲道。

池喻這次得罪皇帝是得罪得狠了,就算皇帝顧及顏麵,忍住不向學子們出手,也絕對記住了這些“鬨事人”的臉,池喻的狀元肯定沒戲了了。

楚元辰肯定道:“就算不出這件事,池喻也不會有六元及弟。”

盛兮顏挑了挑眉梢,楚元辰就道:“你知不知道兩年前的江南科舉舞弊案?”

“兩年前”對於重活過一世的盛兮顏而言,實在有些遙遠,而且上一世,她對朝政並不關心。

她搖了搖頭,楚元辰便耐心地說道:“兩年前,江南鄉試舞弊,江南知府家的公子盜賣試卷。池喻當年是鄉試第一,他無意中得知了這件事,因不屑與舞弊者為同科,親自把這件事揭露了出來,又召集了當時的眾位考生們一起來了京城告禦狀。禦狀是告上了,江南知府也被貶,所有牽連之人儘數落獄。池喻也一躍成為了江南學子們的領頭人。”

本來會試應該在今年的,因為鄉試的舞弊案,需要重考,皇帝就把會試挪到了明年。

“舞弊案是結束了,有些事並沒有結束。”

“池喻回了江南後,他的恩師一家出門在外時,被人劫殺,滿門僅留下了一個小兒子幸免於難,此後不久,他的父母家人也因為房梁突然倒塌而被當場砸死。”

盛兮顏輕輕捂住了嘴,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止如此,與他親近的好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數載的同窗,也都死得死,殘得殘,無一幸免。”

靜樂發出一聲冷哼。

這做得也實在太明顯了。要隻是一家倒黴,那還能說是老天要他們倒黴,現在這樣,又豈是一個“倒黴”就能解釋的。

“誰乾的?”這話一問出口,盛兮顏就自覺問了一句蠢話。

還能是誰乾的呢?無外乎官官相護,挾私報複罷了。

盛兮顏換了個問題:“後來呢?”

楚元辰就接著道:“他後來上告過幾次,都沒結果,每一次上告,身邊的親近人就會倒黴。再後來他就不告了。”

楚元辰說道:“他是主動來找我的,想為門客,以待報仇,就把這些事全都告訴我了。”

“池喻此人,年少成名,是有些年輕氣盛,恃才傲物,不過這兩年來的種種,也算是把他磨練得差不多了,我瞧他如今做事,已經沒有那麼衝動,懂得進退了。”

“我讓他今科不用下場,下科再考。”

盛兮顏心念一動,朝他看去。

楚元辰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咱們這位皇上如今正忙著‘生病’,不想管這等事,等到年後,他就該後悔自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