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108章(1 / 2)

“啊——”

武安伯夫人雙手掩麵,發出了驚恐的大叫,她平日裡的雍容華貴已經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充滿了驚恐和無措的扭曲臉龐。

她保養得當的雙手在臉上死命地拍著,不停有熏香的粉末飄散,粉末太過細微,哪怕她迸住呼吸也不住往她鼻子和口中飄。

“娘。”

“夫人!”

武安伯父子大驚失色,他們不知道這熏香粉末裡到底有什麼,但見她這般驚恐,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會有毒。

程初瑜已經退開了,她默默地看著武安伯夫人頭發淩亂地大呼小叫,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淚光,發出了輕輕的笑聲。

程家夫婦交換了一下目光。

他們知道女兒向來果決,沒想到,能果決成這樣,北疆這麼些年,還真是沒白待啊!

反正在自己的府裡,也吃不了虧,周氏裝模作樣地憂心道:“嫂子您沒事吧,要不要打盆水來洗洗。哎,瑜姐兒,你也真是的,連盒熏香都拿不穩,這怎麼行。”

她隻強調是沒拿穩。

“幸好隻是熏香,也不是什麼□□,鶴頂紅的,沒事沒事。”

她動著嘴皮子,連上前一步幫忙的打算都沒有。

這“□□”,“鶴頂紅”什麼的,聽得武安伯頭皮發麻,他是武夫,卻也不是傻子,很明顯自家夫人在熏香裡下了東西,先不管是什麼吧,這肯定不是好東西。

武安伯氣歸氣,還是擔心道:“裡麵是什麼,你快說啊!”

武安伯夫人神情惶惶,嘴裡隻是不停地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傅君卿隻得問道:“初瑜,這裡麵加了什麼?”他麵容略顯清冷,眉眼間有無奈,也有不快,就像是在對麵一個無理取鬨的孩童一樣。

程初瑜不由想起了小時候,有一次隨駕秋獵,她跟在他屁股後頭進了樹林子,結果差點被獵狗追,他也是一臉無奈地拉住了她,說了她幾句。

程初瑜一直以為他待自己是不同的,也許是她錯了。

程初瑜似笑非笑地反問道:“放了什麼還需要我說嗎?夫人您不是說是這熏香可以安神靜氣嗎?”

安武伯夫人:“……”

她的臉龐已經被她自己給拍紅了,發絲也亂糟糟的,有生以來她從來都沒有這麼狼狽過。

她的心裡又慌又亂,鼻子裡聞到全是那股子熏香的味道,她怕極了,憤恨地脫口而出:“程初瑜,你發什麼瘋!?”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程初瑜也不想再浪費時間,直言道:“因為您不滿這樁婚事,您心儀的兒媳婦是清平郡主,所以,您就想毀了我。”

人的心為什麼能這麼繞呢?

他們若不樂意,難道她還會上趕著去求不成?她程初瑜長得好,家世好,騎馬射箭樣樣出色,又不是嫁不出去!

為什麼要耍這種手段!

“初瑜!”傅君卿的聲音強硬了幾分:“你至少得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你說我娘在給你的熏香裡加了東西,就對她喊打喊殺,現在又指責一些莫須有的事,和我訂親的人是你,不是什麼清平郡主。”

程初瑜沉默了片刻,忽而一笑,說道:“夫人,您在熏香裡摻的東西,我是不認得的,不過,京城裡頭認得的人應該有不少。它會讓我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

當然,誰都算不準,她會今天騎馬時頭暈,更算不準那一鞠球打過來的時候,她正好頭暈。可是,今日暈和以後暈有區彆嗎?

唯一的區彆就是連累了韓謙之。

顏姐姐也說過,這東西用久了,會讓人神色萎靡,神情倦怠,形同廢人!

“夫人,我程初瑜不是隻會舞刀弄槍的,我不蠢。”

程初瑜帶著淡淡的笑容,她看也不看傅君卿,又朝武安伯夫人走了一步。

武安伯夫人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下一瞬,才意識到自己的慌張,她捏了捏拳頭,想從氣勢上壓過去,就聽程初瑜淡淡地道:“夫人,清平郡主都告訴我了,所以,我一時氣憤,就捅了她一刀,您看,我身上的血全是她的。”

她拔出了腰間的匕首,這匕首她隻是隨便擦了一下,鋒利的刀刃上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漬。

程初瑜笑得更歡:“這是清平郡主的血。”

武安伯是以戰功封爵的勳貴,武安伯夫人的娘家是文臣,她哪裡見到過這些,整張臉頓時一片煞白,仿佛下一刀就會捅到自己的身上,她的表情完全失控,腦子一片空白,脫口而出道:“你這種瘋瘋癲癲的樣子,哪裡配得上和卿兒。”

“我就是更滿意清平郡主!”

“程初瑜,我看不上你!”

武安伯夫人從來都瞧不上程初瑜,沒規沒矩,上躥下跳的,偏偏伯爺和程先卓親近,在戰場上又救過彼此,是能豁出命的交情,她隻能忍著,麵對程初瑜也溫言細語,慈愛和善,忍著忍著也就習慣了。

後來,程家去了北疆,不用再對著這野丫頭強露笑臉,也讓她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程家居然又回來了!伯爺還非要給卿兒聘程初瑜!

這怎麼行。

她心目的兒媳婦就該像清平郡主那樣,娘家顯赫,端秀文靜,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管得好中饋,當得好賢內助,而不是像程初瑜這樣,喜歡舞刀弄槍,野來野去。

她知道清平郡主喜歡卿兒,也想過,等到孝期過後,就去提親的,萬萬沒想到,這還沒出孝呢,程家非來橫插一腳。

她想反對,未想伯爺居然把她那幾年的隱忍當作是滿意程初瑜,自己就下了決定。

伯爺總說程初瑜好,兒子也不反對。

她隻是不想惹伯爺和兒子不快,她有錯嗎?

武安伯夫人的形容中隱約帶著癲狂,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和不滿全都發泄了出來:“還沒嫁進來就不恭不敬,你這樣的兒媳婦,我們伯府要不起。”

武安伯驚住了,連忙打斷她說道:“趙氏,閉嘴!”

來龍去脈已經飛快地在他的腦海裡理清了。

無外乎就是他夫人不喜歡程初瑜,想毀約另攀高枝。

她想毀婚是不對,是不妥,可婚姻畢竟是結兩家之好,她若不樂意,瑜姐兒嫁進來難免要看她臉色過活,程家夫婦第一個就不會願意。他和先卓是過命的交情,有什麼話不能說的,非要使這種齷齪的手段!

這讓他以後如今再去麵對先卓。

“先卓。”武安伯擠了一個笑容,笑得比哭還難看,難以啟齒,“你看……”

她剛剛完全就是被程初瑜刺激到了,話沒有過腦就脫口而出,這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被武安伯喝斥了一聲後,她徹底慌了神,嘴唇噏了噏,訥訥地喊了一聲:“伯爺……”

她把藏在心裡那麼久的秘密說了出來,現在又慌又怕,慌的是,伯爺會不會生自己的氣,而怕是這些熏香,不知道為有什麼後果。

永寧侯夫人當是隻說,點上一小撮就夠了。

現在這一整盒的熏香全都灑到了自己的身上,那自己會不會……

她越想越怕,有些坐不住了。

她不敢跟武安伯說話,隻能求助兒子:“卿兒……”

傅君卿:“……”

他微歎一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感到她的整個人都在顫抖,心裡有些不忍。

他娘是錯了,初瑜脾氣也太倔了些,明明可以坐下來好好說的事,非要鬨個不休。

“世伯。我和爹娘先回去了。我娘需要找大夫。”傅君卿朝程先卓拱了拱手,說道,“這件事,稍後,我必會給程家一個交代的。”

“對對。”武安伯也討好地說道,“這是我們的錯,我們不會賴的。”

他是想兩家能夠先冷靜個一兩天。

他不想因為這件事,讓他和程先卓幾十年的交情徹底斷了,他想要彌補,隻是現在他的大腦像是攪了漿糊一樣,亂七八糟的,糊成了一團。

傅君卿始終沒有去看程初瑜。

在他看來,無論他娘做得有多錯,程初瑜也是晚輩。

在戰場上,殺伐果斷並沒有錯,然而,這裡不是戰場。

程初瑜的行為實在不應該。更何況,這是他娘,她未來的婆母,難道以後她們要爭吵一輩子不成?

傅君卿打算先冷冷她,等些日子再說。

程初瑜:“……”

她站在那裡,右手一直捏著左手的衣袖,見狀,眼中最後一絲的光也熄滅了。

程初瑜長舒一口氣,從袖袋裡掏出了一塊玉佩。

他們兩家的婚事其實並沒有過小定,不過是因為太後想讓程初瑜為昭王側妃的意圖明顯,才趕緊交換了信物當作是定親,好在太後那裡有些說法。

玉佩就是信物,是一對的,她和傅君卿一人一塊。

如今,她雙手奉還。

“從此以後。我們的婚約一筆勾銷。”

程初瑜把玉佩高高舉起,然後一鬆手,玉佩從她的手上落了下來,在所有人驚詫的目光中,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輕脆的聲響,碎成了幾片。

傅君卿難以置信,在玉佩剛剛落下的時候,他下意識地衝上去接,卻慢了一步。

玉佩還是碎了。

仿若程初瑜的決絕。

他一直知道程初瑜喜歡自己,對他來說,程初瑜也是一個最好選擇。

他們青梅竹馬又彼此了解,家裡也是通家之好,程世伯在軍中蒸蒸日上,日後兩家能相互扶持。

程初瑜性子直爽,利落,不是那等嬌蠻任性不懂事的,這很好。

父親問過他,他同意了,既然同意了,他就從來沒有想過兩人會解除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