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108章(2 / 2)

玉佩一碎,就像是有一把刀子在他心尖狠狠地劃了一下。

廳中一下子就靜了。

所有人都盯著地上這塊四分五裂的玉佩,神情怔怔。

“初瑜。”

傅君卿朝她方向走了一步,就見程初瑜轉過頭,頭也不回地說道:“我的私事解決了,我去叫顏姐姐出來。”

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對他的依戀和仰慕,而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程初瑜去了後頭,看到她的模樣,盛兮顏的心裡有些澀澀的。

她不由想起那天在馬車上,程初瑜告訴她,自己的親事快要定下時,是多麼的興高采烈,程初瑜是真的很滿意這樁婚事,可惜了。

程初瑜笑道:“還好沒成親。”笑容間難免帶著一點苦澀,“顏姐姐,王爺,是永寧侯夫人。”

盛兮顏拉住了她的手說道:“我們聽到了。……走吧。”

他們隨著程初瑜一起出去了,兩人的突然出現,讓正廳的氣氛為之一靜,武安伯是認得楚元辰的,他呆了一瞬後,趕緊拱手見禮:“王爺。”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程先卓,想問怎麼楚元辰會在這裡。

楚元辰徑直走了過去,唇角揚起了似笑非笑的:“請伯爺在此稍後片刻。”

程先卓沒有出聲,武安伯隻得問道:“王爺有何事吧?”

楚元辰桃花眼的眼角微微挑起,目光朝傅家三人的身上掃了過去。

楚元辰有一種筆墨難描的尊貴氣度,眼神中含著肅殺之氣,舉手投足間,鋒芒逼人,讓人在他麵前都會不自覺地低頭,尤其同為武將,武安伯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上的血腥和殺氣,就像一把沾滿了人血的名劍,光采逼人,又讓人望而生畏。

彆看楚元辰才剛及弱冠,在北疆也是以手段狠辣而聞名的。

正所謂慈不掌兵。

領兵之人,若是手段不夠狠,必是壓不住手下,鎮不住敵人。

楚元辰更是如此。

在老鎮北王戰死後,他能在極短的時間裡掌權北疆上下,靠的就是狠。

武安伯聽說,當時曾有人混水摸魚以楚元辰年紀太小為由,想要與他爭兵權,並發動軍營嘩變,而結果,楚元辰直接親率了一支奇兵打殺了過去,凡是參與嘩變者儘皆誅。

這個消息,傳到京中,在朝堂上引來一片嘩然,不少人皆稱楚元辰小小年紀狠毒至此,並請皇帝下旨申斥。事實上,隻有他們這些真正掌過兵的人才知道,在內憂外患下,楚元辰但凡有一點手軟,麵對的就是兩方夾擊,北疆淪陷。

哪怕已經過去四年,再提起當年之事,還是讓武安伯心中一凜。

楚元辰撩起衣袍,在一把圈椅上坐下了,反客為主地一抬手道:“坐吧。”

武安伯遲疑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

他剛想再問,盛兮顏已先一步說道:“武安伯夫人,聽聞這熏香是永寧侯夫人給的?”

她的嘴角噙著淺笑,神情溫婉。

武安伯夫人的嘴唇死死地抿著,沒有說話。

盛兮顏並不在意,隻道:“是這樣的。我呢,也得了一盒香,和這熏香一模一樣。”

“這若不是永寧侯夫人給的,那麼就是您給的?”

武安伯夫人猛地抬起頭來。

什麼叫她給的?她自己也才拿到這一盒!

武安伯府回京後,雖少有應酬,武安伯夫人對京中的事還是知道不少的,更知道這位盛大姑娘背後的大靠山是他們府裡絕惹不起的。

要是讓那一位以為是自己要害他義妹,怕是他們伯府都要完了。

她聞言忙道:“不是。”

這會兒,她也顧不上什麼了,乾淨利落地就把永寧侯夫人出賣了。

“是永寧侯夫人給我的。”

盛兮顏淡淡地問道:“她還說什麼了?”

“她說……”武安伯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股腦兒地說道,“她說這熏香可以讓人精神不濟,用久了還會瘋瘋癲癲,到時候,人瘋了,這婚事自然就能作罷了。”

她和永寧侯夫人在閨中時就有往來,又都嫁到京城,往日關係也好,永安侯夫人看出自己的煩心,就問了幾句,她就全說了。

本來她隻是想隨便找個人說說,心裡會暢快些,誰曾想到,永寧侯夫人給了她一些熏香,告訴了她這番話。

一開始她還不敢拿,後來也是永寧侯夫人說,這是在京城的洋貨鋪子裡買的,不會傷人性命,她用來□□過不聽話的侍妾,效果極好,才想給她也試試。

她鬼使神差地就收了下來。

“是永寧侯夫人。”一想到京城裡頭那些被東廠抄了的人家,武安伯夫人毫不猶豫地說道,“我隻拿了這一小,全都在這裡了,其他的我真不知道。永寧侯夫人手上肯定有好些。”

她把事情全說了。

說完之後,她完全不敢去看丈夫和兒子。

先前雖說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不過她終究沒有親口承認,她是明知這香有問題,還故意拿給程初瑜。

而現在,她認了,還認了她是想讓程初瑜瘋癲,進而能解除婚約。

武安伯先是沉默,又露出了失望至極的眼神,更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程先卓。

盛兮顏不置可否,更沒有說是信她,還是不信她,隻說道:“請伯夫人在此稍等。”

武安伯夫人說道:“盛大姑娘,真不管我的事……”

“那就對質吧。”

武安伯夫人:“……”

對質?什麼對質?!

武安伯夫人一頭霧水,直到永寧侯夫人被帶到後,她就知道是什麼對質了。

永寧侯夫人被帶到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帶著她來的,是東廠番子。

當三個東廠番子踏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僵住了。

申千戶對著盛兮顏扛了扛手,一張素來冷厲的臉笑得像是開了一朵花,份外的殷勤。

“盛大姑娘,督主說了,等對質完,該是誰家的禍,就把誰家給抄了。”

說到“抄了”這兩個字時,他故意放慢了聲調。

在場眾人的心猛跳了一下,就算程先卓知道這抄家不是衝著自家來的,也不由地心裡發慌,更何況武安伯夫婦呢。武安伯夫人嚇得瑟瑟發抖,心裡一萬個後悔不能聽永寧侯夫人的,要是他沒有拿那盒熏香,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她又慌又怕,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整個人失魂落魄。

武安伯臉色微沉,他初回京時就看出京中局勢複雜,生孤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和兒子商量後,決定借著守孝先避一避,觀望一下再說。

現在,怕是避不過了。

從前東廠就目中無人,現在蕭朔臨朝獨大,更加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了。

蕭朔若真要抄家,也沒有人敢為他們求情。

“辛苦你跑一趟了。”盛兮顏含笑道:“替我多謝兄長。”

申千戶受寵若驚,忙道:“姑娘謬讚。小的就在此,姑娘問完後,您說抄哪家就抄哪家!”

盛兮顏淡淡一笑,如春花綻放,明豔動人。

他們剛剛避在後頭,並不止是為了等程初瑜處理完私事。

在得知熏香是出自永寧侯夫人後,楚元辰就讓人去給蕭朔傳話。

東廠抓個人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這一會兒工夫,不就抓來了嗎。

盛兮顏麵對站在那裡的永寧侯夫人,眼神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上一世的時候,永寧侯夫人也是頗多嫌棄自己,嫌棄自己是喪婦長女,嫌棄娘家不會給她出頭,嫌棄她不懂得去籠絡周景尋……而現在,她坐在這裡,高高在上,而永寧候夫人卻隻能站在下頭,形容狼狽,這一刻,她心裡湧起來的,並不是得意和痛快,而慶幸,慶幸上天讓她重活了一世,讓她能夠從深不見底的泥沼中爬上來。

“永寧侯夫人,你說說看,這十全膏是哪兒來的?“盛兮顏含笑著問道,聲音裡沒有半點波瀾,仿佛隻在閒話家常。

永寧侯夫人閉口不言。

盛兮顏也不著急:“你慢慢想,不著急,若是時間隔得太久想不起來,我就請東廠來幫幫忙,您看如何?”

永寧侯夫人猛地抬頭看著她,似是不相信她會說出這樣的狠毒的話。

申千戶很有眼力勁地附和道:“盛大姑娘,您放心,咱們東廠問供,一問一個準。”

東廠的手段不是誰都敢嘗試的,永寧侯夫人害怕的打了個冷顫,可依然死死咬住牙關不鬆口。

能夠讓她這樣豁出去的,也就隻有一個人了。

“原來是周景尋啊。”

盛兮顏此話一出,永寧侯夫人的瞳孔猛地一縮,肩膀也微不可見地朝後動了動,這是一種心虛的表現,也這就是說,她說中了。

周景尋和秦惟,他們倆都有十全膏,而他們唯一的關聯就是趙元柔。

這麼一想,絲毫不覺得驚訝。

盛兮顏篤定地說道:“周景尋把十全膏給了你,讓你給了劉氏,用來陷害,或者準確的說是來控製我。”

她的神情太篤定了,仿佛一切都了然於心。

其實盛兮顏的一直在留意著永寧侯夫人神情的變化。

永寧侯夫人的臉上有一瞬間壓抑不住的震驚,這讓盛兮顏確信,她猜的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