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123章(1 / 2)

鄭心童戴著一方麵紗,遮掩著臉頰上還沒有愈合的傷口。

她心裡當然明白,衛修是因為父母慘死才會不依不饒。

可事實上,事情都已經過去兩年了,她大舅父也已經死了,還是被公然斬首,大舅父一家都早已被流放閩州,她的兩個表妹一個表弟全都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哪怕有爹爹關照,他們在閩州的日子也不好過,舅母纏綿病榻,大表哥也在去年死在了海匪手裡。

論人命,汪家死的人已經夠了。

汪家是世代簪纓,而衛家不過是教書先生,人有尊卑之分,人命自然也有輕重之彆,更何況在大局之下,一兩條人命又算得什麼?

戰場上,兩軍拚殺,死得人更多了,真論起來,楚元辰手上沾的人命要多得多!光是昨天,就有多少禁軍是死在楚元辰的手裡,難道那些家眷也都要來找楚元辰報仇嗎?

她自認,汪家把該還的都還上了。

衛修和池喻這兩年來也沒有再鬨過,這不就代表著,他們也認了。

也就是爹爹這次太過草率,想要滅口,才會激得他們為保命而反抗。

隻要讓他們知道,鄭家以後不會再找他們麻煩,他們應該懂得該如何取舍。

現在楚元辰擺明了是利用衛修和池喻,借著這件事大作文章,一旦被他得逞,不但是汪家,連鄭家也會被連累。

而且,楚元辰也不是真的為了衛修好。

對衛修他們來說,一樣是被利用,為什麼不冷靜下來,挑選一個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呢。

衛修是個聰明人,聰明人就不該被過往所束縛。

“衛修。”鄭心童正色道,“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你有什麼條件大可以開。”

“隻要我鄭家辦得到的都行。”

盛兮顏聽得腦殼都痛了,忍不住出聲道:“嫁庶妹?”

鄭心童沒有理會她,隻向衛修接著道:“你也該仔細想想,為往後想想,不要逞一時之氣。”

她的字字句句都是意味深長。

隻差沒直說,等到楚元辰目的達成,他和池喻就沒用了,他現在得罪鄭家值不值得。

盛兮顏笑了:“鄭二姑娘,彆說是嫁庶女了,就算你嫁過來也沒用。省省吧,鄭家早晚是抄家滅族的命,也就彆連累彆人了。”

鄭心童猛地回頭去看她,那一瞬間,她目光中迸發出來的陰冷掩都掩不住。

“盛大姑娘,這件事與你無關。”鄭心童冷笑一聲,嘲諷道,“怎麼,你對衛修這般在乎,難道是你自己想……”嫁

盛兮顏抽出鞭子,毫不猶豫地向她揮了過去。

她學騎射幾個月,彆的沒學會,抽鞭子還是挺拿手的。

對嘴上不乾淨的人,說什麼都沒用,抽幾下就好。

鄭心童驚得花容失色,沒想到她一言不和就直接動手,所幸這一次護衛反應及時,攔在了她的身前,鞭子帶起的勁風把她的麵紗掀飛了起來,露出了臉頰上那道還沒有愈和的傷口。

“鄭姑娘,慎言。”衛修聲音更冷了,“鄭家的庶女,我不要。”

鄭心童咬了咬唇,近乎難堪地問道:“那我呢?”

衛修想也不想:“不要。”

鄭心童的臉色劇變,脫口而出道:“衛修!”一種難言的羞憤湧上心頭,臉上漲得通紅。

衛修向著盛兮顏說道:“姐,我們進去吧。”

姐?

鄭心童的表情僵在了臉上,她慢慢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衛修喊了盛兮顏一聲“姐”?!他們倆是什麼關係?!

他們倆……

鄭心童怔在了原地,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進了公堂。

鄭心童平息了一下呼吸,也快步跟著走了進去。

汪清河早已經由人轉交給了京兆府大牢,如今他們一到,京兆尹就立刻升堂問案。

在一聲“武威”後,衛修作為苦主,再一次詳說了自己訴狀:告汪清河為報私仇,殺人滅門之罪。

衛修拱手道:“學生是衛家唯一活口,我衛家上下,包括我父母和兩個老仆皆都死於汪清河之手,請大人明察!”

然後,就把汪清河殺人的經過,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這一天一夜,京兆尹早就已經想得明明白白,無論是蕭朔還是鄭重明,全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與其左右搖擺,兩邊都不討好,倒不如從頭到尾隻靠向其中一方。

毫無疑問,傻子才會舍蕭朔向鄭重明呢。

京兆尹自覺自己並不傻。

京兆尹的態度毫不動搖,他拿起驚堂木,用力敲了一下,質問道:“汪清河,你可知罪?”

汪清河冷笑道:“本將軍何罪之有?”

京兆尹一派正氣地說道:“來人,把血指印拿去與汪清河做比對。”

衛修從懷裡拿出那張血書,遞給了衙役,衙役就拿到了汪清河麵前,然後示意他抬起手。

汪清河一聲嘲諷地冷笑,緩緩抬手,然而當他的手指觸碰到血書時,立刻變掌為爪,一把從衙役的手中搶過了血書,刷刷撕成幾片,隨手一揚,碎片全飛落到地上。

他發出猖狂的笑聲,仿佛在說:老子就在這裡,你們能奈我何?

京兆尹臉色大變,差點以為出了這麼大的紕漏,自己的腦袋就要“挪一挪”了,衛修又從懷裡拿出了一封血書,說道:“那張是假的。”

汪清河:“……”

盛兮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就知道,弟弟謹慎著呢,這封藏了這麼久的血書,又豈會隨隨便便交給汪清河。

“陳大人。”盛兮顏聲音輕脆地說道,“我想也不需要比對了,”

“汪清河故意毀滅證據,這就是心虛!他都心虛了,那肯定就是有罪的,大人可以定罪了。”

京兆尹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汪清河當著本府的麵公然銷毀證據,理當視為證據可信。”他輕咳一聲,說得理所當然,“《大榮律》也確實是這樣說的。”

汪清河震驚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這世上還有人這麼睜眼說瞎話的嗎?當自己沒看過《大榮律》?

“本將軍……”

汪清河開口就要反駁,想好了一肚子話,結果,不知從哪裡飛來了一顆核桃,打在了他的喉嚨上,把他所有的質問全都打得吞了回去。

汪清河發出一聲悶哼,用力咳了幾聲,臉都咳得脹紅了。

汪清河衝楚元辰怒目相視,他強忍著喉嚨的疼痛,放開聲音說著:“本將軍無罪……”

他聲音極為含糊,幾乎聽不清楚,而他每說一個字,喉嚨就像是有刀子在割。

盛兮顏看了一眼手上還把玩著幾個核桃的楚元辰,笑眯眯地說道:“陳大人,汪清河說他認罪了。”

鄭心童終於聽不下去。

自己還在這裡呢,他們就當著自己的麵胡說七八道?!

鄭心童粉麵含怒,惱道:“我舅父說他無罪。”

盛兮顏瞥了她一眼,笑道:“哪兒來的閒雜人等,你是汪清河請的訟師嗎,若不是,就彆留著了,趕緊出去,陳大人還要審案呢。”

鄭心童強忍著心裡的惱恨,隻對京兆尹冷聲說道:“陳大人,你這是要罔顧律法,包庇到底了?”

京兆府尹大義凜然地說道:“鄭二姑娘所言差矣,本府親耳聽到,汪清河說他認罪了,他承認了為報私仇殺害衛家上下滿門。”

鄭心童呆住了。

她打從出生起,就沒見有人這般指鹿為馬的!

京兆尹臉色未變,又說道:“不止是本府,堂上所有人都聽到了,本府為官多年,清正廉明,當然不會行那等屈打成招之事。”

師爺跟著說道:“大人,汪清河確實已經認罪。”

衙役們也跟著紛紛應是,一時間,讓鄭心童都有了一瞬間的錯覺,難道說,舅父真得認罪了?

這麼一想,她又趕緊甩了甩頭,告訴自己說彆被他們給糊弄了。

汪清河的麵色青白難看,喉嚨就像是被刀割一樣的痛,說起話來連他都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

”咳咳。”

他喉嚨痛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嘗到了有苦難言的滋味。

他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會被定罪,無論是殺人,還是私吞賑災銀子,又或者是這次擅動禁軍,全都是死罪,可就算這樣,至少也該等到三司會審,一年半載,才能定他的罪,絕非他們這樣信口開河,兒戲公堂。

“我……我無罪。”

他拚命的擠出聲音。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發音依然含糊,可說的慢,也能勉強聽出來。

盛兮顏笑眯眯地說道:“大人,他說他認罪了,願意伏法。”

京兆尹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既如此,那就畫押吧。”

鄭心童脫口而出道:“你們顛倒黑白,我要去告……”

她剛想說要去告禦狀,結果就想起了皇帝已“病重”,朝堂正有蕭朔把持,心裡不由一陣淒涼。

是啊。她能告到哪兒去?

她再一次意識到,他們一家不過離開京城大半年,一切就都天翻地覆了。

曾經,誰敢在她麵前這般行事。

曾經,誰又敢這樣瞧不起她。

鄭心童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她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驕傲和自尊,正在被人一點一點的打破,已經像是一塊就要碎掉的琉璃一樣,裂紋密布。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訴,鄭家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鄭家了。她也再不能像從前那樣,在京城中說一不二了。

鄭心童心底一陣晦暗,怒火中燒道:“京兆尹好大的官威,你這般行事,我鄭家絕不會罷休的。”

她說著,目光不由地又停在了衛修的身上,強忍著被拒絕的難堪,又一次說道:“衛修,我的提議,你可以再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