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壞就壞在這幾捆草料上,人家馬廄裡的馬每日吃多少都是有定數的,第二日姬雍有事要用馬車,沈鹿溪老大不情願地被人叫起來,幫著姬雍整理車駕。
她這事兒辦的倒是頗為殷勤,以圖給姬雍留下個好印象,好儘早把她調到正常崗位去,沒想到姬雍全程和身邊徐衝談事,壓根沒往她這邊瞧一眼,鬨的她怪沒趣的。
姬雍這邊剛坐上馬車,就見拉車的幾匹寶馬晃了晃尾巴,接著抬了抬臀部,就發出幾聲頗為不雅的“撲——”,幾匹馬兒很不雅觀地擋住排出幾道濁氣。
姬雍所坐的位置就在拉車寶馬的正後方,那股讓人生不如死的味道立刻彌漫開來,讓他躲無可躲。姬雍雖然沒什麼潔癖,但因著出身尊貴,略有些塵灰的東西都是不碰的,今兒倒好,直接被幾道馬屁洗禮了,這可是他十九年人生中絕沒有過的新潮體驗啊!
他表情顯而易見地空白了一瞬,本來正在和徐衝說話,一時間連想說什麼都忘了,那味道襲來的一瞬間,他覺得身在地獄也不過如此,仿佛連周遭的空氣都灰暗了幾分。
眾人眼瞧著這位太子的臉由空白變為了鐵青,他長腿一伸就跳下了馬車,掩住鼻子,用優雅的嗓音毫不優雅地低罵了聲。
徐衝方才就坐在姬雍旁邊,表情也跟中毒了似的,對著馬房聽用的幾個人沉聲道:“你們怎麼馴馬的?怎麼會出如此差錯?!”
沈鹿溪這邊還沒反應過來,身邊人已經指著她大聲道:“回大人的話,本來我們喂的草料都是有數的,昨日等馬兒吃完卑職才檢查出來,原來是沈侍衛在馬槽裡多放了好些菜蔬,這才導致咱們在太子跟前失儀的!”
姬雍麵無表情地看向沈鹿溪:“解釋。”
沈鹿溪呆了呆,她雖然想在老板麵前露臉,但可tm不是這種方式啊!
她委屈道:“殿下,我跟那馬又不熟,它非要放...我也攔不住啊!您還是...”
她話才說了一半,就見姬雍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憑借社畜本能,忙換上一臉痛心疾首地表情:“都是卑職的不是,當時沒人來跟卑職交代,卑職以為馬兒沒吃過食呢,所以一時勤快就多喂了些...”
這話聽著像是認錯,其實把昨天那些故意沒告訴她忌諱的人也拽下水了!
姬雍瞟了瞟馬廄當差的幾人一眼,直看的那幾人額上冒汗,他才出聲截斷了沈鹿溪的話,直接對著沈鹿溪公布懲罰措施:“你來駕車。”
車夫就在幾匹有點跑肚躥稀的馬的正後方,也就是說,沈鹿溪這一路走下來得被醃入味了!
她艱難地吞了口口水:“卑職...不會駕車,恐怕...”
姬雍毫無人性地再次打斷:“要麼把幾匹馬帶走,你套上韁繩給我拉車,要麼你老老實實地去駕車。”
沈鹿溪權衡片刻,默默地坐上了車夫主動讓出的位置。
姬雍要去‘神霄絳闕’赴宴,雖然目的地離他住的長樂坊不遠,不過沈鹿溪這一路還是走的提心吊膽,隻要馬尾巴稍微一動,她為了躲避毒氣攻擊,就擰著身子左躲右閃——跟練高難度瑜伽似的。
姬雍隔著車門瞧她靈活地左躲右閃,一會兒擰腰旋胯,一會兒又扭著腰了哎哎叫痛,瞧她這幅倒黴德行,他不知為何心情好了不少,唇角放緩幾分。
好容易到了‘神霄絳闕’,沈鹿溪主動打開門,蔫蔫道:“到地方了,請您下車。”
姬雍安安穩穩地翹著二郎腿斜坐著,和她四目相對,半點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沈鹿溪和他大眼瞪小眼半晌,終於試探道:“殿下...我扶您下車?”
姬雍漂亮的眼底浮現出些許鄙夷,似乎覺著她多此一問。
沈鹿溪忍著鬱悶地取出一把杌子擱在車邊,又向姬雍伸出手:“您請。”
姬雍慢慢探出一隻金尊玉貴的手來,本來想搭著她的肩膀下車,沈鹿溪卻誤解了他的意思,伸手握住了姬雍那隻手,穩穩地扶住了他,嘴上道:“您慢點。”
兩人掌心相觸,他對這種感覺頗為陌生,不覺怔了下,他多病體涼,就是盛夏身上也是涼浸浸的,沈鹿溪手心傳來不一樣的熱度,帶的他掌心也暖了起來,他心頭微動,隨即又泛起些許鄙夷來。
她的手未免也太小了點,他一隻手就能完全包裹住,掌心肌膚柔嫩玉膩至極,竟是半個繭子也沒有,可見平時定沒有認真習武。
懷著這樣的鄙視,姬雍直接拂開她的手,輕撇嘴角下了馬車。
沈鹿溪:“...”
......
姬雍要去赴宴‘神霄絳闕’,沈鹿溪就是一個苦逼的接送司機,又非他貼身近衛,當然沒資格隨他赴宴,隻得在馬車邊一邊等他吃席回來一邊肚子裡罵罵咧咧。
七月份正是最熱的時候,沈鹿溪在原處坐了會兒就覺著快暈過去了,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哪裡避避暑,忽然全身暑氣一降,頭頂遮來一片陰涼。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就見到魚戲蓮葉的傘麵,以及幫她打著傘的,長身玉立的青年。
她有些迷茫,緩了會兒才想起青年是誰,忙欠腰行禮:“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