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點下樓,時間不太多了。這次的任務是陷阱,那麼對方很有可能找上來,在這種情況下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諸伏景光,請立刻撤離!”
電話另一頭,上司的勸誡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極其擔心他的處境。
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他沒有發現對方話語間透露出的那條不該有的消息,他是不是就這樣相信了?
他是不是還會對這個如此“關心”他的上司報以感激的情緒?
他是不是會朝著陷阱飛奔而去、麵向毀滅還自以為得到新生?
更有甚者,剛剛他真的有想過把身後的後輩拜托給上司照料。如果他真的那樣做了,是不是親手將後輩推下火坑?
寒意順著汩汩流動的血液一點點爬進他的心臟,爬進他的腦海。每一寸血液都被凍結,他甚至無法維持表麵的鎮定,整個人開始顫抖。
一開始他發現這次任務很有可能是組織針對臥底設下的陷阱時,他隻是恐慌,但還遠遠沒有到要絕望的地步。隻要聽從上司的安排,自己再多多注意,還是有希望能夠逃離組織的追殺。
可是現在,一直以來無比信任的上司身份存疑,長期臥底的組織已經暴露,麵對著來自警視廳的背刺和組織的懷疑,兩麵夾擊之下,他竟然無處可去。
動起來啊諸伏景光!動起來啊,繼續呆在這裡隻會給後輩帶來危險。
即便在心裡這樣喊一千遍一萬遍,他的腳卻始終無法挪動。
他能夠去哪呢?
上司的人說不定就守在樓下,遠處塔樓上的萊伊應該也已經察覺到了異樣。如果、如果他被活著帶走了,無論是被警視廳的臥底帶走也好、被組織的成員帶走也罷,對方一定會想儘一切辦法撬開他的嘴,順著他這條線繼續往下查。
即便他相信自己不可能說出任何對零和後輩不利的話,可是組織裡的藥物千奇百怪,多的是方法強迫他說出真相。到那時,零也好,身後的後輩也好,都會陷入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
他不可以和警視廳聯絡,因為他還無法確定臥底究竟是上司本人,還是上司身邊的人。他也不可能和零聯絡,這個時候,哪怕是一條短信都有可能成為零身份敗露的導火索。
諸伏景光捏緊手裡的槍,看向不遠處的天台邊緣。這裡是十六樓,從這裡跳下去,任何人都無法再次撬開他的嘴。所有的秘密都會就此封存。
總有人要犧牲的。
如果他的犧牲可以換來零還有後輩的安全......
“諸伏先生?”
不遠處的後輩猝不及防地再度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猶疑。
諸伏景光怔愣地抬起頭,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正常音量的聲音透過不算遠的間隔,被手機的收音孔收錄其中。
“什麼聲音?”電話另一頭的上司,敏銳地捕捉到這細微的聲響,語氣奇怪地問出口。
!
諸伏景光第一時間掛斷了那通來自上司的電話,迅速把手機關機並拔出裡麵的手機卡,將之掰斷。
之前他在和上司保持通話期間,一直都非常小心地按住手機的收音孔,避免手機把他和後輩交談的聲音收錄進去。那個時候,他其實並沒有懷疑上司的身份。之所以會做出這種舉措,隻不過是多年臥底生活所養成的、出於謹慎心理的習慣而已。
可是就在剛剛,上司潛在的臥底身份這一信息給他帶來了巨大的衝擊,他在一時慌張之下,竟沒有及時按住手機的收音孔。
後輩的聲音被收錄進去了!
如果上司就是組織潛藏在警視廳裡的那個臥底,後輩豈不是......
他到底在做什麼啊!
原本隻是他一個人赴死就可以解決的事情,現在後輩也被牽扯進來了!
“諸伏先生,你沒事吧?”年輕的後輩眉心微皺,琥珀色的眼睛裡盛著滿滿的擔憂。
“我......”
諸伏景光腦海裡一片空白,頭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暴露身份的隻有他一個人,他大可以從容赴死,可現在後輩也被牽扯進來了。如果他真的在這棟公寓樓自殺,組織的人一定會發現後輩。
該怎麼辦?
難道他要帶著後輩一起逃亡嗎?
可萬一臥底不是上司,上司也沒有聽清楚後輩的聲音,那他不是平白毀掉了後輩的前程嗎?
而且他就算帶著後輩一起,那又能去哪裡呢?警視廳裡的臥底、又或者是組織的人,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到達現場,如果下樓的話,不是正好撞到槍口上去了?
“諸伏先生,你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嗎?”黑發青年語氣猶疑地開口,他的話先是因為猶豫而吞吞吐吐,但很快就變得流暢起來。
“額、我,嗯......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也不知道你的任務是什麼,但我看你好像沒有地方可以去。如果不介意的話,其實可以去我家的。我家就在樓下,十三層,很近。”
直接去他家裡?
諸伏景光的眼睛亮了一下。
眼下,那個潛藏在警視廳的臥底很有可能在樓下設下層層埋伏,而對麵塔樓上的萊伊也隨時有可能會趕到現場。無論是天台還是樓底他都去不了。
在這種時候,這棟大樓裡、隨便哪個住戶家反倒成了很好的選擇。
既可以在最短的時間離開天台這個目標極大的地方,又避免了下樓時遇到那些人的埋伏。
可萬一對方在發現他沒有下樓之後,也考慮到這一點,調查監控怎麼辦?一旦查到他去了後輩的家裡,後輩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