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總下雨。
雨聲總伴著雷鳴。
陸夫人做了虧心事,就有些怕這轟隆隆的天罰,她唉聲歎氣,一個勁的朝著外頭看:“遠之還沒有回來麼?”
她最看重的管事嬤嬤陸媽媽就道:“夫人,您何必煩憂,雖是大少爺有錯在先,但是大少夫人自來是個好的,況且他們成婚已經有半年了,放平常人家,這時候納妾本是常事。”
剛剛大少夫人拿著綠螞蚱走了,自家夫人一個字也不敢說,隻能灰溜溜的回來,看的陸媽媽心中憐惜。
“夫人,您是婆母,何必要低聲下氣呢?”
陸夫人卻道:“納妾是常事,養個外室也不算出格,這些我都能去跟阿霜開口,可那是妾室的問題麼?是她肚子裡的孩子!”
她說到這裡,又氣憤起來,“我再是偏向遠之,也能知道庶子是不能先在嫡子前出生的,咱們要是將那狐狸精一大一小接進府裡來,南陵公府便能立即帶人打上門來,你信不信?”
她又開始歎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霜的身份,她是南陵公唯一的女兒,自小他們家養她,那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無論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先緊著她,連她那些哥哥們都沒有。”
在她心中,阿霜是老折家頂頂受寵的。
“再者說,她跟皇後關係親密,跟三皇子也算是兄妹情深——所以說,要是阿霜不願意接那狐狸精進來,那狐狸精肚子裡的孩子,一準兒要被老爺給殺了。”
她想起丈夫,就覺得頭更疼了,“不行,還是要趁著老爺回來之前跟阿霜說清楚。”
陸媽媽就歎氣,然後情不自禁的去門口看了眼,見著院子入口那條小道沒人,便也變得焦慮起來,在門口跺了跺腳,“按理來說,這個時候,大少爺該回來了啊。”
陸夫人就馬上想到了什麼,她惱怒道:“難道又去那個狐狸精宅子了?”
她要氣死了。
有一瞬間,她甚至升起了去母留子的心思。
“這是個心思大的,留不得。”
這種話,陸媽媽就接不得了,好在下一瞬間,就見到有小丫鬟打著傘跑過來,她連忙借著這個機會上前,問小丫鬟,“可是大少爺回來了?”
小丫鬟點頭,“是,他說先回大少夫人那裡,待會就過來,讓奴婢先來說一聲。”
陸夫人就放心了,沒一會,就見兒子穿著一套跟早上去時不同的衣裳回來,皺眉道:“怎麼好生生的,還換了件衣裳。”
陸遠之卻道:“好在今日下雨,我還能趁機換身衣裳——阿娘,你是不知道,柳柳肚子疼,哭了我一身淚水,衣襟都濕透了,我怕阿霜察覺,就索性摔了下,全身都濕了,一回家就換了衣裳。”
他說到這裡,有些驚恐,“阿娘,我回去的時候,阿霜還笑盈盈的看著我,我就知道您還沒說呢!”
他其實踏進家門口的時候,就抱著被打被罵的決心進去的,結果這決心白白積攢了。
陸夫人卻抓住重點,“你還有臉說!你自己怎麼不去說!”
陸遠之:“阿霜向來敬重你,不會對您發脾氣,可是對我,那就不一樣了。”
陸夫人拍桌子,“你做下這種事情,我說不出口!阿霜今日回來還想著你讀書呢,我哪裡有臉!”
可是事情總是要說的啊,陸遠之覺得自己今天已經鼓不起勇氣再次接受阿霜的怒火了,他索性就道:“阿娘,要不,我待會去柳柳那裡,您在家裡跟阿霜將事情說明白,讓她冷靜冷靜?等冷靜了,我再回來。”
陸夫人:“……”
說實在話,這要不是自己的兒子,她會直接一巴掌打過去。
但是畢竟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雖然覺得他說的話氣人,但是想想折霜的脾氣,還是忍著氣道:“你這麼說也對。”
她歎氣道:“我養你這麼大有何用呢?”
本是想等著他回來出個主意,看怎麼跟阿霜說委婉些,誰知道他卻一回來就說要走。
然後人就走了。
陸夫人眼看著他冒雨走出去之後,又是心疼又是埋怨,最後連折霜也開始怨惱起來。
——你說說,哪個兒媳婦脾氣這樣大的,嚇的丈夫都不敢在家裡停留。
但是脾氣再大,也是她娘家慣出來的,兩家聯姻,總是要相互體諒,陸夫人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自個在腦海裡麵灌輸了一遍要和平解決問題的念頭後,便才道:“去吧,咱們去阿霜那裡,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橫豎是要說的。”
她站起來就走,陸媽媽連忙去舉著傘。
折霜跟陸遠之住的院子喚作春意齋。走進院子裡,迎麵而來的便是一汪池塘,裡麵種著睡蓮,水裡偶爾有鯉魚跳起,和著雨水起,又和著雨水落,平日裡陸夫人來的時候,總是看一會,給魚兒喂些食吃,但此時此刻,她卻覺得鯉魚跳起來煩。
“糟心的玩意!”
她罵了一句,然後見了折霜已經走到門口相迎了,又僵硬的扯動嘴角,笑了笑,過去,道:“你怎麼出來了。”
折霜剛洗了頭,頭發是散下來的,道:“母親來了,我自然要出來相接的。”
她讓秦媽媽去倒茶,“如此大雨,母親過來是有事情嗎?”
陸夫人就更加僵硬了,她硬著頭皮,“其實……是有件事情,是遠之做了錯事。”
折霜就配合著露出驚訝的神情,“遠之做錯什麼了,竟然勞累阿娘過來為他說項。”
陸夫人支支吾吾:“……他做了件特彆大的錯事。”
折霜臉色就慢慢的緩下來,笑著道:“阿娘,瞧你說的,他是去賭了?還是去青樓了?總不能跟隔壁的承恩候家兒子一般,在外麵養外室了吧?”
陸夫人憋氣,低頭,小聲的道了一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