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墳頭草(29)(1 / 2)

劉媽媽作為折夫人的心腹, 可是看見過為了折霜受委屈不能和離,她哭了多少眼淚水。

如今有了聖上做為底氣,她便什麼也不怕,左右她是個奴婢, 就是主家怪罪, 也是折家主子怪罪, 輪不到陸家人做主。

於是便氣勢全開,俗話說秀才遇見兵, 有理說不清,文遠侯一家子雖然讓人不恥, 可到底是世家子出來的, 難聽的市井之語在他們嘴巴裡可說不出來。

但是劉媽媽會。

她說話也不是那般的粗鄙,可每一句話都戳中陸家人的心肺管子, 讓人頭上冒出煙。

劉媽媽嗬嗬道:“聖上還說了, 我們家的四姑奶奶,自小就在宮裡長大,跟他自己的孩子也不差的,如今受了你們的欺負, 卻連家都不敢回,看來在你們家是受了不少的磋磨, 他回去會跟皇後娘娘說說, 請陸夫人去宮裡一趟,好好問問, 看看這皇城根下, 是什麼樣子的人家心狠手辣,兒子是個淫/魔,婆母是個鬼麵夜叉!”

折霜忍不住笑了笑, 陸夫人和陸遠之都氣的滿臉通紅,卻都不敢回話,畢竟劉媽媽一句“聖上還說了”,就能夠噎住他們所有人。

可是折霜卻知道聖上是不會說出這般話的,可能大意不差,但什麼淫/魔,母夜叉等,應該是劉媽媽自己編造的話。

這般半真半假的摻著說,劉媽媽說的極為麻溜,嘴皮子利的很。秦媽媽就假裝去拖她出去,攙扶著她的手,道:“好了,好了,老姐姐,好歹是姻親——”

劉媽媽便也不掙脫她的手,一邊退一邊罵,還罵的更加大聲了,“姻親,是啊,當初我們老公爺和公爺夫人是點了頭,跟這家子做姻親,想著將自家的姑娘嫁過來享福的,可他們不做人事,打量著我們南陵公府是好欺負的,一個勁的磋磨我們家四姑奶奶,我呸,忘恩負義,狼心狗肺,滿京都打聽打聽,當年我們四姑奶奶幫扶了多少那個淫/魔!”

“昏了頭的,我們四姑奶奶嫁進來,上待婆母恭敬,見她是個糊塗蛋,腦袋裡麵水哐當哐當響,沒辦法教養下麵的子女,便好心好意的去幫著教養弟弟妹妹,結果呢,蹬鼻子上臉的玩意,黑了心肝,還想要休棄我們家少夫人,我看啊,這是要寵妾滅妻,給他們家的那個婊姐——叫什麼來著?”

秦媽媽:“哎喲,老姐姐,彆說了——叫柳姨娘。”

劉媽媽聲音登時就高昂起來,“我說叫什麼呢,原來知道自己殘花敗柳之聲啊,既然知道,那孩子生出來,可要滴血驗親試試,彆真叫給人家養了孩子,還叫京都的人笑話。”

她呸了一句,“多沒臉的人家,才叫個婊姐進宅子——我們四姑奶奶就是天上的雲,哪裡見過這種肮臟的地下泥,多看一眼都叫她臟眼睛的東西,卻要日日對著瞧,秦媽媽,你拉著我做什麼,你們怕,我可不怕,我家主子是南陵公府,我今兒個是奉了陛下的命令來的,有本事就殺了我,正好我提著腦袋去陛下麵前複命,叫陛下看看,這家人膽大包天呢!”

陸夫人再忍不住,衝出去,指著劉媽媽道:“給我殺了她,杖斃——”

劉媽媽便直接掙脫秦媽媽的手,又大步走上前,罵道:“杖斃?什麼人啊,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就想杖斃我,我就是奴才,也是有聖命在身的。”

秦媽媽便又拖著她往外麵走,劉媽媽聲音越來越遠。

“怕什麼,我怕什麼,我這條命算是豁出去了!”

折霜就笑:“母親彆見怪,等我回去見了陛下,便跟阿爹阿娘說說,好好責罰於她。”

陸夫人就一口氣梗在喉嚨裡,眼睛都紅了。

文遠侯也是怒火攻心加驚懼,他比陸夫人想的更多,覺得這是不是皇上對折家的滿意態度和對文遠侯家的不滿。

對於劉媽媽的態度,他沒有太在意,他在意的是皇上說的那句話。

讓陸遠之不讀書是什麼意思,是絕了仕途嗎?

倒是陸遠之沒有多大的想法。

他本就是不願意去做官的,沒錯,他覺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去做一方父母官,勞心勞力的有什麼好?

在他心裡,他還是願意去辦一個詩社,時不時的跟三五好友約上作詩,彈琴,做些君子之事,要是可以,再流傳幾首詩句到後世流唱,那便是極好的了。

折霜偶然一瞥,就瞥見了陸遠之那寫在臉上的心思,頓時有些嫌棄起來。

倒不是嫌棄他,而是嫌棄自己這麼多年的眼瞎。

怎麼就覺得這麼個人能過一輩子呢?竟然將蠢當成了單純,覺得他之前還是個至純之人。

她真是對不起至純兩個字,辱這兩字了。

她就冷冷的對文遠侯道:“父親,今日一彆,怕是下次就不再叫您父親了,臨走之前,兒媳倒是真有一句話跟您說。”

她道:“當斷則斷,文遠侯家沒了陸遠之,還有陸明之和陸琴之,若是明之和琴之再出了事情,被母親教養的如同陸遠之一般,這家裡怕是就要沒落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帶著人要走,文遠侯連忙道:“聖上可還在南陵公府?我跟你一塊去麵見聖上。”

秦媽媽便伸出一隻手直接攔住文遠侯,“侯爺留步,剛剛;劉媽媽說聖上明言,他隻見我們家四姑奶奶,您要是想謝罪,還是明日遞了牌子進去吧。”

折霜淡淡道:“走了。”

秦媽媽便跟在後麵,然後是折家帶來的奴仆,浩浩蕩蕩的,走了個乾乾淨淨。

劉媽媽早就等在門口了,見了她,立馬笑意盈盈的上來,“四姑奶奶,老奴沒有給您惹事情吧?”

折霜就笑著道:“好了,劉媽媽,你老人家的嘴巴都得意的合不攏了。”

劉媽媽便奉承道:“四姑奶奶,老奴還是太粗鄙了些。”

她道:“老奴記得你以前罵人的時候,就文縐縐的。”

折霜就道:“你想學哪句?”

劉媽媽:“撒泡尿照照自己?”

折霜上馬車,撩起簾子:“何不以溺自照麵?”

她笑著放下簾子,“走吧,回去還要麵聖呢。”

另外一邊,折霜走了,自己之後,春意齋裡麵瞬間安靜了下來。

文遠侯便歎氣,深覺精疲力儘,一轉身,就見陸夫人張大一張嘴巴,額頭爆了青筋,光是啊啊啊的卻表達不出一句整話,再看兒子,似乎是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將來已經是一片黑暗了,還在那裡喊著不要和離。

文遠侯便氣的胸口疼。

他走過去,一巴掌打在陸遠之的臉上,陸夫人嗷的一聲撲過去,大喊道:“你這是做什麼,人家都欺負到家裡來了,你不說話,卻轉身就要打我們母子,我不活了,不活了,你殺了我罷!”

文遠侯就冷笑連連,“你也彆嚇唬我,我辛辛苦苦在外麵打拚,將子女都交給了你,你卻教養了這樣一個東西出來,如今好了,在聖上麵前都是有名有姓之人了。”

陸夫人卻道:“教子不嚴父之過,你彆在這裡說我了,老爺,您還是想想怎麼幫遠之挽回聖心吧,他本來就沒有錯啊,被個丫鬟打了,躺在這裡,難道就錯了嗎!”

文遠侯也覺得這事情太小題大做了,他都沒有說要怎麼發賣那個奴婢,卻被聖上知道了這事情。也不知道南陵公家是怎麼跟聖上說的,導致聖上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他想去,聖上卻不見他,這簡直是讓他被架在火上烤。

正在想,就聽見陸遠之又道了一句,“父親,明日我親自上門道歉吧,阿霜這是惱我了,才說要和離,我求求她,說不得她就原諒我了。”

他道:“從前,我惹阿霜不高興了,買點好吃的哄哄她,她就笑了。”

他甚至說,“阿霜要是實在不喜歡我納妾,那我以後就守住自己算了,左右不過是納妾的事情,哎,她實在是太善妒了,妾室都是玩意,她要是不喜歡,發賣了也就是了——”

門外的柳柳:“……”

她本來還要進去的,此時此刻,卻覺得進去也是自取其辱,又帶著丫鬟回去了陸夫人的院子。

文遠侯卻聽見這話,氣的手都哆嗦了,“你既然有這個覺悟,怎麼就管不住自己,你在外麵養個外室也就算了,阿霜頂多是氣憤,可你竟然將手伸去了雲劍的身上,那是她自小跟著一起長大的丫鬟,你,你,你——”

啪的一聲,文遠侯實在是氣急了,罵不出什麼難聽的話,又是一巴掌,這會子,陸遠之的臉又腫的對稱了。

文遠侯見了,冷笑道:“遠之,你可還記得,你從前受了委屈,都是去找阿霜幫忙,她最是護短,見不得有人欺負你。那你怎麼就不想想,這般性子的她,如何會忍受你去欺辱她的奴婢?”

“這事情已經過了聖上的嘴,沒有回旋的餘地了,你自此之後,怕是也會沒了前程。太學院的書你也彆想讀了,老老實實的先呆幾年吧。”

陸遠之這才開始害怕。

“阿爹,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就不能讀書了,聖上的意思不過是讓我彆做官罷了吧?”

陸侯爺就認認真真的第一次全然審視著這個兒子。

他問道:“遠之,你十六歲了吧?”

十六歲,還沒有及冠,很多人家十六歲的孩子,也沒有娶妻,都在為了讀書努力,是有些道理不懂的,因為還沒有經過世事,所以有時候說出來的話都帶著一股青澀幼稚,之前文遠侯本以為這是正常的。

再者說,年輕的時候總會受不住誘惑。文遠侯年輕的時候,十六七歲身邊就已經有通房了,他的母親並不限製他去探尋這些床笫之事,而是挑選了身邊的心腹丫頭去伺候他,教管著他不重色、欲。

所以在陸遠之外麵有了妾室之後,他第一個想法便是兒子被管的太嚴,折霜床笫之間些許無趣,所以他在外麵找了新歡。

因此,他是理解的。可是現在,他卻發現這不是探尋欲,而是蠢。

他蠢的想對妻子的陪嫁丫鬟下手,還不經過妻子和丫鬟同意,采取了強行欺辱。

又蠢又……毒。

文遠侯都有些痛苦了。

這麼個東西,竟然是他兒子。他一痛苦,便又使勁啪啪兩聲,將陸遠之的臉再打了一遍。

“我對你很失望,陸遠之,從今以後,你就不要出家門了,丟人現眼的東西,你在家裡好好反省吧。”

十六歲,還不算太晚,他得親自帶在身邊教導。

然後真就考慮陸明之和琴之的教養問題了。

文遠侯實在是太忙了,他這些年將孩子們都交給了陸夫人,可如今是不敢了,他甩袖子道:“將明之挪到外院去住吧,琴之……琴之有事沒事,送去折家,憑著她和阿霜的關係,還能得到一絲照拂。”

他歎氣,整個人瞬間老了十歲,出門的那一刻,又想到了柳姨娘,道:“將她送到莊子上,生出孩子後,便給銀子,送的遠一點。”

……

另外一邊,折霜回了家,見到了坐在庭院裡麵喝茶的聖上。

此時天已經全黑下來了,她走過去,跪下磕頭,感激的道:“陛下,多謝您。”

齊昌笑著道:“何必言謝呢,朕也算是你的姨夫了。”

他拍拍身前的椅子,道:“來,坐這裡,瞧瞧你,這幾月都沒有神采了。”

折霜便笑:“陛下,您這就是冤枉我了,神采還是有的,若是為了這麼件事情就沒了往日的精神氣,那我這婚事成的也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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