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要燒沒了。
要是扒開他的衣裳看,肌膚上應該也是傍晚的火燒雲。
正巧這時候秦媽媽的腳步聲傳了來,兩人迅速分開,一個去開窗,一個低頭整理衣袖,等秦媽媽來的時候,兩人涇渭分明。
倒是秦媽媽瞧了刕晴牙,不讚同的道:“刕公子,你不會喝酒,就不要喝,瞧瞧這臉,都不成樣子了。”
刕晴牙懊惱一聲,折霜低低的笑起來,將從屋子裡帶出來的一朵花插在了頭上,隨著因開窗帶來的一股風,在發髻上舞動著花瓣。
……
秦媽媽指責刕晴牙不準喝酒,可當折霜要她去取一壺酒的時候,她又樂顛顛的去了,還道:“喝點酒好,暖暖身子。”
還咬文嚼字的,“主子之前不是還看過一首詩嗎?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如今這意境正配呢。”
刕晴牙便歎氣,“秦媽媽,我還給你煮了你喜歡的燒豆角呢。”
秦媽媽理直氣壯,“豆角是我買的!”
刕晴牙瞬間便虛了下去,他確實是個吃軟飯的。
身無一物,全靠著折霜養。
他走到折霜的身邊,趁著秦媽媽轉身,將一隻手偷偷的放在了折霜的唇邊,眼神期待的看著她,折霜瞪了他一眼,深覺少年人,過於重欲了些,可又頂不住這般祈求的眼神,隻好低頭啄了啄,抬頭,四目相對,然後在秦媽媽轉身之前,又雙雙規避開,倒是隱隱有一股情愫暗自流動。
秦媽媽絲毫不覺,隻是覺得今日兩人安靜的很,往日裡可有不少的話說,不過既然兩人不說,那就她說。
她是個忠心耿耿的老仆了,有些彆人不敢提及的話她是說得的,比如文遠侯家。
“聽聞柳姨娘在半路上跑了,如今下落不明,哎喲喂,也不知道是逃去哪裡了,還懷著孩子呢。”
這事情折霜倒是頭一次聽說,估計是剛剛傳回來的消息,進了秦媽媽的耳朵,這便緊趕慢趕的過來告訴她了,其他的倒是其次。
秦媽媽說完,便道:“咱們是跟他們家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了,陸遠之又被關在家裡,不被放出來,便是清淨的很。倒是琴之和明之兩位小主子經常去折家,倒是叫外人知道我們兩家還算是和氣,這般便好的很——即便那那柳姨娘出了事情,也算不在咱們身上。”
折霜知道她的擔心。
“她是個聰慧人,知道我身邊是銅牆鐵壁,自己沒有法子,倒是陸遠之,心倒是軟,一顆心被她的枕頭風吹一吹,便能偏過去,會出什麼事情,也說不定。”
她打了個哈欠,對兩人的關係不予評價,隻跟刕晴牙道:“過年,我便不來了,秦雨會在這裡陪你,你們一起過個年吧。”
又道:“怕是要過了十五,我才能來陪你了吧?”
刕晴牙今日已經滿足的很,送了人走,卻又瞬間空虛起來,見了秦雨,道:“你家主子,真是個狠心的人。”
走的毫不留情,明明之前還算是溫存,結果一抽身,就多看他一眼都沒有。他甚至想:許是我年老色衰了,便不得她歡喜了?
他走到她剛剛坐的地方坐下去,拿過她喝過的茶杯,喝了一杯茶,然後突然笑起來。
“還得努努力,才能將你塞進袖子裡啊。”
……
除夕,文遠侯家。
陸夫人讓陸媽媽給自己敷些粉,好遮蓋住自己的憔悴。她已經很多晚沒有睡了,每每睡下去,便覺得有鬼在身側。
陸琴之問道:“是什麼樣子的鬼呢?您總得說清楚吧,不然都不好驅邪。”
陸夫人就不說話了。
其實,她覺得是胎兒。根據下人來說的,她懷著孩子,又是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路上跑了,多半孩子是要沒掉的。
孩子沒了,又是陸家的種,說不定就來找她了。為什麼找她?這誰說的準。
可這事情大過年的說出來,實在是晦氣,剛開始隻稱病,後來跟文遠侯睡在一塊的時候,做了噩夢,夢見一群小孩子在屍骨堆裡朝著她爬過來,一個個的叫她償命。
等滿頭大汗醒來的時候,就聽丈夫在旁邊問她:“你夢見什麼了,一個勁的害怕喊鬼?”
陸夫人沒有說,隻道:“忘記了。”
可是她連著幾日都精神不佳,自然會讓人聯想到那日的夢,陸琴之便讓她細細說,想著說出來就不怕了,可是陸夫人就是閉口不言,怔怔的坐在一邊發呆。
陸琴之深得折霜真傳,直接便上手了,重重的一巴掌拍在陸夫人的大腿上,啪的一聲,十分響亮。
陸夫人嚇了一跳,高聲喊,“孽障,你做什麼呢?”
滿屋子的下人嚇的跪了一地。陸琴之擺擺手,讓她們都出去,笑著道:“阿娘,給你回神呢,瞧,您這不又精神的罵我了。”
陸夫人氣的要死,站起來就要去打陸琴之,陸琴之哪裡能讓她抓著,在抓了幾次沒抓住之後,還對著陸夫人出言不遜,“阿娘,你多動動吧,瞧瞧你跑幾步就氣喘的,嫂嫂……阿霜姐姐說了,這樣對身子不好。”
陸琴之的話戳中了陸夫人的氣管子,瞬間便要爆發,狠狠道:“你出去吧,我都要被你氣死了。”
實在是太氣了,又自憐自艾起來,哭的不行,“我實在是傷透心了,你跟你阿兄,都是孽障。”
陸琴之卻站在門口,笑著道:“阿娘,您還是彆罵了——人說傷心,定然是食不下咽,人比黃花瘦,可也不見你少吃,身子還越發的胖了起來,雙下巴都有了三層。”
她捂住嘴巴笑,“阿娘啊,快彆說你傷心了,你的贅肉可不同意。”
陸夫人:“……”
她氣的真要暈倒過去了,整個人都頭疼起來,吼道:“滾——”
陸琴之滾了,而這聲吼聲傳到了不遠處陸遠之的耳朵裡,他頓了頓,本來想要跟陸夫人說的事情又不敢去了。
他接到了柳柳的信。是貼身的小廝偷摸給他的,說是路上那些送柳柳走的人見柳柳一個弱女子,想要侵犯於她,她便跳車走了。
結果為了保全名節,孩子沒了,她一路上又餓又冷回了京都,如今正在破廟裡藏著,如今,她不敢有絲毫的貪念,隻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去看看她,那她死也如願了。
陸遠之心中很是痛心和憐憫,其實柳柳走後,他也後悔過,覺得自己太過於愧對她,如今孩子沒了,她流落於破廟,沒有容身之處,若是再沒了自己,那該多麼的可憐。
可他如今出不去,正在受罰,哪裡敢私自出門,想了好一會,想著先來求求阿娘,結果現在阿娘在氣頭上,他又怕。
便唉聲歎氣的回去,跟小廝道:“你去,取我的銀子,給她送過去吧,再租一座宅子,好好的安頓她,就說……就說我有空了,再去看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二更老規矩,12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