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相白首(3)(1 / 2)

太上皇陛下駕崩了。

折霜總覺得有些不真實。雖然知道他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但是走的實在太快。

她白天哭完了靈,晚間就去太後那裡,見了太後, 便見她躺在床上好好的睡,隻有一絲落寞, 依舊是沒有傷心。

折霜躺上去,跟太後娘娘小聲的說話, “您就算哭不出來,好歹也要裝裝?”

太後就笑起來, 拉著折霜躺下, 兩人蓋一個被窩, 道:“我如今還要裝什麼?誰還敢惹我?”

折霜一愣,倒是覺得自己沒有太後娘娘看的清,她就抹了抹眼淚, 好奇的問:“您還真是……姨母,你一點兒都不傷心嗎?”

太後娘很幫她掖了掖被子,道:“剛開始, 太上皇陛下剛開始壞的那陣子是傷心的, 但我跟他的感情也就那麼多, 傷心了幾次,他還活著,我那麼點傷心就消耗完了, 哪裡還能哭的出?”

她歎氣,“說句實話,他說死後不跟我同棺木,要跟慧嫻太後一個墓,我就鬆了一口氣, 我也不願意跟他一個棺木,生前綁在一起,死後還綁在一起,那死後也不得安息了。”

太後說起這個,便有的話說。

“我們不像你跟刕晴牙,是相互愛慕在一起的,要麼鬨到老死不相往來,要麼情情愛愛一輩子相白首,我是抱著權勢的野心進宮,一步步從小小的美人到現在,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

“走的如此不容易,若是我還對他有感情,那就不要活了,乾脆像慧嫻太後一般死了就好。”

折霜聽到這裡,忍不住問,“那日就沒有來得及問,慧嫻太後跟陛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太後娘娘默了默,道:“我進宮的時候,她已經去世了,後來我倒是也打聽過,可宮人們知道的不多,隻道她跟陛下感情好,後來我遇見一個伺候過慧嫻太後的嬤嬤,她跟我說,慧嫻太後跟他兩情相悅,但是皇帝麼,怎麼可能隻有一個女人。”

“她估摸著不願意他有這麼多妃子,起了爭執,聽聞有段時間其實鬨的很僵,當年老二的生母……估摸著也不是什麼好的,在其中攪了局,後來,慧嫻太後就病死了。”

折霜就覺得這跟自己猜想的差不多,她道:“她是——怎麼死的?”

太後娘娘:“我不知道,但是我猜著,應該不是簡單病死那麼簡單,這事情,我不敢查,年輕的時候不敢查,年老的時候,就覺得查不查都沒有意思了。”

如今太上皇陛下一死,就更沒有意思了。她道:“我對慧嫻太後沒有意見,但是我對她的兒子有意見,老大那個人,就是被太上皇給寵壞了,慧嫻太後死後,他就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廢太子,哎,如今可難了。”

按照齊禮的個性,答應了老皇帝,自然就不會再朝著廢太子下手,太後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最好不要再出手,不然,老三答應了太上皇,我可沒有答應。”

折霜捏了捏她的手,“他那次應該是最後的一擊,哪裡還能有那麼的隱秘之人讓他派遣。”

倒是四王爺——

太後卻不但心他,隻是道:“無事,老四是個爹不疼的,估摸著太上皇隻是捎帶上他罷了。”

折霜出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四王爺和五王爺跪在後麵哭靈,五王爺倒是哭的真心實意,也不是說他有多麼傷心太上皇陛下的駕崩,隻是哭自己。

啃爹的東西,那啃得理直氣壯,但是爹死了,爹的東西成了兄長的,這個兄長還對你並不客氣,那就真的是一種悲哀了——從此想要啃點東西,說不得還得付出點代價。

這種轉變讓人十分痛苦,痛苦化成了淚水,五王爺嚎啕大哭:“父皇,父皇啊,你怎麼就去了呢,你走了,兒子也不想活了!”

倒是讓朝臣對他改觀——雖然不中用,但到底是個孝子。

人總是對孝順的有特殊的偏待,好幾個耿直的大人都勸五王爺要節哀順變,他日等孝期出了,大家一起吟詩作畫,豈不美哉?

五王爺雖然不著調,但吟詩作畫還是在行的,立馬答應,“父皇在世的時候,也常誇我畫的好,到時候我多畫兩幅,也好讓他在天之靈看看。”

——打著他爹的名頭,可以多賣點銀子吧?那可真是太好了,這個孝子他可以裝一輩子。

於是眼淚一抹,就跟隔壁的文臣親親熱熱談論起自己對於老皇帝的孝心可嘉,訴說自己對他的思念之情。

老四看著他這副模樣,隻覺得一陣頭疼,他跪在靈堂裡麵,心裡憋屈的難受。

老爺子死之前,竟然不見他們倆個,什麼話都沒有留給他們也就罷了,這個靈園竟然還在彌留之際給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氣死他了!

他真是咽不下這口氣,可是咽不下這口氣也沒有辦法,人都死了,他隻好把這口氣撒在齊禮的身上。

人有時候不能太委屈,太多的委屈壓在一起的時候,便會讓人喪失理智。

四王爺就是這樣,小時候就不受重視,大了依舊不受重視,明明自己是個王爺,對著折霜卻還得禮讓三分。

如今她的女兒還得了這座靈園,著實是讓人心裡不痛快。

四王爺哭不出來。

他實在太痛恨太上皇陛下了。

他認為,他這一生的悲劇都是太上皇陛下造成的。

折霜從旁邊路過的時候,就見他用陰森森的眼神看著自己,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我要弄死你的氣息。

折霜:“……”

她歎口氣,並不正麵跟他對上,隻是覺得得趕緊回去。

她帶著孩子在這裡哭靈的日子其實已經滿了,如今不需要她在這裡了,太後娘娘也沒有事,她正好帶著孩子回去避其鋒芒。

其實不光是四王爺,就是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也不一樣,這可是靈園,說給丹陽就給丹陽了,讓人嫉妒的人。

得了好處就不要四處賣乖,她看的很清楚,於是連夜帶著孩子走人,丹朝和丹陽懵懵懂懂的,“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呢?”

折霜:“等你們長大了再住過去,年幼的時候,偶爾去住住也就得了。”

太上皇陛下的喪禮過去之後,太後娘娘也搬了園子,搬到了靈園隔壁的沁園,這裡的景色是按照江南的特色修建的,更加符合太後娘娘的心意。

靈園就太莊肅了,她其實不太喜歡。

做了太後娘娘之後,她就渾身一輕,但因為還有個太上皇陛下要伺候,說話做事還要顧及著一些,所以還提著一根弦,如今太上皇陛下病逝,她最後一根弦也沒有了,整個人輕鬆的不行,道:“我可算熬出頭了。”

齊禮:“………”

他其實看見自己母後這般,已經想象到了自己以後去世,薑荔的模樣。

隻是他死的時候,不知道會想起見誰?蘇彎彎嗎?這個女人決絕的很,怕是不會見他。

想到這個,他也有些意興闌珊,又去找折霜喝茶。折霜正在看自己生意賬目,這兩年銀子賺得多,但是花出去的銀子更多。

她從來沒有瞞過自己在做什麼。

“我在徐州十三縣那邊設立了一個女嬰堂,專門收養女嬰。”

齊禮愣住,“你收養她們做什麼?”

折霜說給他聽。

“您知道,每一年那邊有多少個女嬰出生,而能活到第二天的有多少嗎?”

女嬰不受重視,這件事情齊禮還是知道的,而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隻要是孩子就有很多長不大,因為各種的事情而去世,這個齊禮也是知道的。

但是剛剛折霜用了“活不過第二天”一句話,這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

“為什麼是活不過第二天?”

折霜認真的道:“因為,農人養不大那麼多孩子,多一個孩子,就是多一張嘴,但是他們又不能知道肚子裡麵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所以總是要生出來,如果是女孩,就直接淹死,或者是用布將她們給捂住,直到死亡。”

齊禮臉色越來越沉。

折霜:“她們這樣的嬰兒,此後也不會墳,大多數往亂葬崗一丟,這件事情就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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