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豈側臥著,深邃地眸子裡有了神采,道:“還好,羅清說紅腫消退了一些,問題應該不大。”
紀嬋很滿意他的態度,她就怕他諱疾忌醫,像個女人似的遮遮掩掩。
羅清把酸梅湯端給司豈,“夫人讓王媽媽送來的。”
薄如蟬翼的青瓷碗盛著濃濃的茶色湯汁,涼氣絲絲縷縷地發散出來,使得周圍的溫度似乎低了幾分。
司豈的臉色沉了下去,“隻有一碗?”
紀嬋第一次在他的眼裡看到毫不掩飾地不耐之色。
她立刻說道:“王媽媽說我們的等會兒再送。”
司豈不聽她的,吩咐羅清,道:“拿走,我吃不下。”
紀嬋搓了搓額頭。
她不在意二夫人如何,在這樣的時代,越是貴婦就越受傳統的桎梏,沒什麼好挑剔的。
再說了,人生苦短,為不相乾的人生氣太不值得了。
“不吃最好。你現在身體虛弱,吃涼的食物會傷脾胃。”她去桌子上取隻杯子,倒出一杯給羅清,“我們分了它吧。”
羅清嘿嘿笑著,“紀大人當真?”
紀嬋喝了一大口,“當真。”
嗯……好喝!
她想起肥宅快樂水了,喝一口,甘甜冰涼,氣泡在舌尖上跳舞,落到胃袋裡,再打一個舒服的嗝……
紀嬋陡然沉默了下去,眼裡沒有沉抑,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喜悅。
司豈知道她大概想起了什麼,也不打擾,用右手撐著頭,默默地看著她。
羅清笑嘻嘻地往犄角旮旯退了過去。
紀嬋很快就回過神,對羅清說道:“你去把抬司大人的擔架找來。”
羅清也不問為什麼,應一聲就去了。
司豈道:“要擔架做什麼?”
紀嬋促狹地眨了眨眼,“當然是要解決你的實際問題。”
司豈的臉又紅了——他覺得自己這幾天把一輩子的臉都丟儘了。
小便還好,用夜壺可以解決,另一件人生大事,他確實一直在強忍著。
好在沒怎麼吃喝,不然早受不住了。
他埋下頭,甕聲甕氣地說道:“好,我知道你要怎麼做了,紀大人快去休息,要用午膳了。”
紀嬋大笑著出了屋子。
羅清把擔架放在院子裡,進來後發現紀嬋不見了,忙問道:“三爺,紀大人怎麼走了?”
司豈怒道:“紀大人再不走,你三爺我就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我又不是胖墩兒。我也是,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
羅清咕噥一句,“要是胖墩兒就省事了,抱著就完了……”
“滾!”司豈喝了一聲。
羅清連滾帶爬地跑出屋子,很快又抱著擔架進來了,諂媚地問道:“三爺,怎麼弄啊。”
司豈道:“取支鉛筆,再用兩隻凳子把木板搭在床旁邊。”
羅清照做了,“然後呢?”
司豈道:“按照我的身高挖個洞……”
“哦哦哦哦哦……”羅清一疊聲地喊著,抱著擔架出去了。
紀嬋回到客院時,閆先生已經下課了,師徒三人正在一邊喝酸梅汁一邊閒聊天。
她沒去打擾,回了自己的房間。
八仙桌上也擺了一碗,靜靜地冒著涼氣,顯然才拿來不久。
紀嬋歪著頭笑了笑,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碗酸梅湯有沒有……
她承認自己邪惡了。
但在刑偵這一行做了這麼久,以及聯想到剛穿過來時吃過的虧。
紀嬋趁著院子裡沒人,把酸梅湯倒了。
李氏很滿意自己的大方。
當司老夫人問她時,她臉上甚至有了一絲笑意,“王媽媽做酸梅湯也算一絕,想來紀大人也是喜歡的。”
司老夫人道:“那就好,說來也是咱們不曉事,差點害了逾靜的性命。”
李氏也覺得後怕,垂下頭,搓了搓手裡的帕子。
司老夫人看了看外麵,“勻之半宿沒睡,今兒又進宮了,也不知能不能打個盹兒。”
範氏道:“老夫人放心,二叔會照顧好自己的。”
司老夫人道:“咱們做母親的就是這樣,兒子再大也是孩子,恨不得樁樁件件都想到了。”
李氏明白,老夫人在敲打她呢,“母親說的是,兒媳受教。”
司豈的事,她確實太不周到了——明知他傷在那處,不好與人明言謝客,她不但不幫著解圍,還帶人跟著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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