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懷本身就沒打算隱瞞。
之前是覺得沒必要, 畢竟少女已經煉化了大半的七情六欲,哪怕是想起來了告訴對公也沒有什麼用。
她不會有什麼感覺,而他倒是徒增煩惱。
現如今綏汐自己覺察到了他就是林深, 他最開始有些慌亂。
不是因為被發現了而想要掩飾, 而是不知道該如何以林深的身份麵對她。
可在她被顧長庚這麼推下去,此時隻有兩人的時候。
綏汐這麼問了,他也便這麼回應了。
少女眼眸閃過一絲意外,不過並不是意外臨懷就是林深,而是意外的是對方竟然這麼直接就承認了。
哪怕是間接的, 也快的出乎她的意料。
她怕打雷這件事情除了綏沉之外,也就林深知曉了。
冬日過後的夜裡,一道春雷劃破蒼穹, 驚得綏汐險些摔倒在田埂上。
當時林深正好在後院裡劈柴,瞧見了綏汐采了草藥回來被這道春雷給嚇得身子發抖。
他連忙放下手中的斧頭, 捂著少女的耳朵將她帶回了家。
林深抱著綏汐一晚, 直到天明時候才離開。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少女怕打雷。
儘管當時綏汐嚇得身子發抖,可他事後竟然惡趣味的覺得可愛。
當然, 這個想法他並沒有與旁人說過。
聽到一會兒可能要打雷, 綏汐從對方承認了自己就是林深的恍惚之中回過神來。
她有些不安地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
“不用, 我自己可以將聽覺切斷。”
綏汐搖了搖頭。
她餘光往臨懷身上落, 臨懷也恰好在看他。
他並不知道少女不僅知道他是林深, 還知道他便是容予。
臨懷被瞧得紅了耳根, 但是並沒有移開視線。
“你不問我嗎?”
“之前為何不告而彆……”
若是之前的綏汐可能是會問的, 沒準情緒會很激烈。
但是此時的她心境意外平和,她長長的睫毛顫了下,蝴蝶振翅一般輕盈。
天上翻湧著烏雲,連著海麵上彌漫的白色霧氣也跟著被染上了墨色似的。
烏壓壓的一片,光是看著就覺得十分壓抑。
“你如果想說可以說,不說也無礙,我不會多問。”
她看著眼前容貌平凡的青年,卻從那雙眸子中依稀可以窺見破曉的天光。
臨懷怔然,顯然沒想到綏汐會這麼回答。
少女大部分七情六欲是被煉化了的,不過她一向好奇心旺盛,他原以為對方會很想要知道原由。
青年薄唇微抿,黑色的眸子裡剛才那光亮黯然了好些。
“……我受了傷,恰好遭遇雷劫。”
“神識散在凡塵,之後被召回時候忘了些事情。”
他以為綏汐不知道自己就是容予,所以將羽化之境的雷劫一筆打過,沒有說清楚。
而且當時他身上的傷是斬殺先魔尊時候落下的舊傷,剛好遇到了雷劫。
羽化之境的雷劫若不有個完全準備是很嫩受住的,但是因為身上有傷未痊愈,因此才被劈散了神識。
“這樣啊。”
綏汐反應很淡,她微微頷首,視線往海麵上落。
“那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你以前的臉為何和我師父一般無二,或者現在並不是你真實的樣貌?”
一旁的息風聽到綏汐這話後一頓。
他不大明白少女為什麼要這麼問,明明她已經知道了臨懷是容予做的傀儡,既然臨懷是林深那就意味著容予也是。
此時再問這種沒什麼意義的問題的確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綏汐沒有搭理腦海裡息風的疑惑。
她這麼問,隻是想聽聽對方願不願意將他就是容予的事情告知於她。
千裡之外的容予透過傀儡的眼睛看向綏汐,少女似乎也在透過傀儡看他。
他其實應該都一並告訴給她的,但是話到了嘴邊他又有些顧忌。
容予怕綏汐知道了他就是林深之後,會疏遠他,會對他心生厭惡。
因為容予的猶豫,綏汐所見的眼前的青年也跟著沉默了一瞬。
四周本身就暗,之前本就白茫茫一片遮掩了天光,現在又烏雲壓著,一下子似乎就到了夜幕。
海上的飛鳥盤旋到無蹤影,海風拂過帶著涼意,濕漉漉的像是落淚。
臨懷不說話的時候,也似乎跟著這樣一片陰鬱的天色融為一體了。
“看來你不方便說。”
綏汐沒再看他,抱著膝蓋看著海麵翻湧。
無妄海下有好些海妖精怪,他們運氣還算不錯落在了島嶼上。
就是不知道一會兒那些海妖會不會循著他們的氣息上岸。
綏汐一直警惕著沒敢鬆懈。
“……我怕你知道了實情後會厭惡我。”
臨懷不願意對綏汐說謊,他看到少女將目光從自己身上移開的時候心下鈍痛。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沒有了上揚的弧度。
“我現在沒什麼七情六欲,這憎惡更是談何說起?”
“你且說說看。”
太平靜了。
哪怕是沒什麼七情六欲,從一開始詢問到現在,綏汐都太過平靜了。
就和如今海麵在暴風雨來臨前慢慢歸於平靜一樣,少女的神情讓臨懷看著心下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