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時,從懸崖上麵落下的光透過被火焰燎得青黑一片的草木。
這才勉強照亮了下麵一片。
一片荒蕪。
因為靈力恢複了些,而慢慢消融的那瀑布水澤開始流淌。
萬物似乎都沒什麼生氣。
綏沉傷的很重,他將少女抱在一旁黑燁住著的洞穴裡。
外麵一大簇掉落了大半的紫藤花遮掩了他們的身影,空氣裡除了血腥味和燒焦的氣息之外。
便是彌漫著的紫藤花的清冽甘甜。
因為冰雪消融,壓在黑燁身上的那座由瀑布凝成的瀑布變成了湍急的水流。
他稍微適應了下疼痛,而後扇動著翅膀從水澤裡麵飛了出來。
“嘶,痛死了……”
黑燁現在沒有主人,沒有締結契約。
他不能像白櫟那般有容予的靈力支撐。
這也是為什麼剛才他會被一個金丹期的少年給壓製住。
他現在掙脫了束縛,也沒受什麼重傷。
此時那邊少女昏迷不醒,而少年渾身是傷筋脈寸斷。
黑燁活動了下被壓的僵硬酸疼的脖子,慢吞吞地往自己的洞穴裡鑽了進去。
綏沉沒回複多少氣力,見對方進來了凝了一束尖銳的冰棱。
冰棱如刀,很是凜冽。
直直刺著黑燁的眼睛。
隻距離一拳的寬度。
隻要黑燁再繼續往裡麵來的話,那冰棱便會生生刺進他的紅眸。
他眨了眨眼睛,倒也不怕。
“我勸你還是省些力氣,最後一點兒靈力沒了你可離死不遠了。”
維持修者生息的是靈力,若身體裡沒了靈力便如同被放乾了血一樣。
這裡的靈力大部分都被他用來愈合傷口給吸收了,綏沉想要回複很難。
少年長長的睫毛顫了下,那冰棱仍然直直指著黑燁。
“……你是白羽然的魔獸?”
他不確定。
如果是的話,剛才黑燁隻是用火陣困住了綏汐她們,並沒有其他什麼動作。
可如果不是,他又為何會阻止自己進去?
少年皺著眉,聲音冷的讓黑燁下意識想起了剛才被壓製的寒氣。
“還不是。”
黑燁本就對綏汐沒什麼敵意,他也就是那種拿錢辦事的龍。
在沒有締結契約之前,他完全隻是看在靈玉和前主的份兒上,他也不會答應困住綏汐。
“我隻是答應了幫她困住這丫頭,暫時還沒有什麼主從關係。”
“……”
綏沉盯著對方看了許久,在確信他沒有說謊後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那你也不能進來。”
“我現在這般模樣,若放你進來了指不定被你蠶食殆儘。”
魔獸吃修者增長修為,這並不是一件稀罕事。
尤其是像他這樣金丹修為的,更是它們眼裡難得的美味。
少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一旁的息風輕輕靠在了綏汐的身上,也是疲憊至極的模樣。
可那劍刃上的寒光格外晃眼,劍氣纏著冰棱直往黑燁的眸子裡逼。
“放心。你生的好看,我不吃你。”
綏沉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
瞧見將頭鑽進來的黑燁朝著他露齒一笑,而後用爪子輕輕撥開了冰棱。
因為沒有感覺到任何殺意和戾氣,綏沉的冰棱並沒有刺進去。
也隻是這麼一瞬,讓黑燁尋了機會從外麵鑽了進來。
這裡本身就是黑燁的地盤,不算多大,但是足夠容納他整個身軀。
甚至還能翻身。
能在這裡找到這樣大,且隱蔽的山洞已經很不容易了。
懸崖上麵沒準還有比這更大的,但是容易被其他妖獸和修者打擾。
“她是你姐姐?”
黑燁鑽進來和平日沒人時候一樣躺在了裡麵。
他儘量不碰到他們,給他們留了足夠的空間。
“她看上去不大妙。”
“什麼意思?!她會有生命危險嗎!”
綏沉感受著懷裡少女越發灼熱的體溫,其他的心跳脈搏什麼的卻很正常。
他原以為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但在聽了黑燁這話之後,少年心下越發慌亂起來。
“可她身上除了靈力紊亂了些體溫好了些,並沒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沒說她有生命危險。”
黑燁打斷了少年的話,那雙瑰麗的眸子裡清晰地映照著他的模樣。
他稍微翻身避開了傷口,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著。
“我的意思是,她快要入魔了。”
“等到魔氣與她周身血脈相融的時候,晉上那老家夥便會立刻發現。”
黑燁用一隻爪子撐著腦袋。
他眯了眯眸子,看著少年懷裡昏迷不醒的綏汐。
“準確來說,整個不周山的修者都會覺察到魔氣的存在……”
“到時候你就算想要帶著你阿姐逃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當年謝遠之所以放了白羽然走是因為對方隻是個半魔,並不是完全的魔修。
再加上關乎青霄淩雲的聲譽,他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其實白羽然做一輩子半魔倒也無所謂,至少能夠保持理智,不會嗜殺成性。
可誰也沒想到白羽然回去後會遇到一個金丹期的魔修,並且吸走了她全部的修為。
舍棄了人的身份,墮入了魔道。
普通的魔修被發現了都會被修者得而誅之,那就更彆提此時有著萬魔之氣的綏汐。
若放任著不管,依照少女的天賦和萬魔之氣的修行速度。
不出兩百年,魔界便有新主。
綏沉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的睫毛顫著,暴露出了他此時慌亂不安的心緒。
他不是沒有想過撕了符紙離了這不周山。
可這樣帶著少女出去更是一下子就會被發現。
“三日後……”
少年的聲音顫著。
他抬眸看向一旁的黑燁,薄唇緊抿。
“若是三日過後結界打開,我再帶她出去呢?”
黑燁搖了搖頭。
“依照如今魔氣在她周身擴散的速度。彆說是三日後了,今夜她便會入魔。”
“……所以說被發現隻是遲早的事情對嗎?”
他覺得渾身都冷的厲害,隻得緊緊抱住少女取暖。
“都怪我,都是因為我……”
黑燁之前還算淡定自若。
此時瞧著美人落淚,一時半會兒有些無措慌亂起來。
“這人不是還沒死嗎,你哭什麼啊……”
他爪子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有伸手過去。
“你也彆太悲觀了。”
“我看息風剛才引了精血入劍心,想來是和你阿姐有著過命的情誼的。”
“你先修養著吧。之後被發現了你也有氣力掩護著息風,讓他帶你阿姐離了不周山,尋個安全地方躲藏起來便是。”
綏沉沒想到這個時候,安撫他的竟然是一條剛被自己壓製了一晚上的黑龍。
他頓了頓,視線不自覺落在了對方身上。
“……你這般看著我做什麼?”
黑燁本就對生的好看的男修沒什麼抵抗力,他被盯著不大自在。
“你願意幫我嗎?”
“到時候我怕我沒什麼氣力掩護我息風離開……”
綏沉從一開始便覺察到了對方對自己莫名還算溫和的態度。
他薄唇抿了抿,用一種決絕的眼神注視著黑燁。
“若是你能幫我,我願意與你結主從契約。”
“你為主,我為仆。”
少年聲音低沉喑啞。
和這灌進來的晨風一起,入了黑燁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