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教授喝醉了。
這不太常見,所以唐校長帶著幾個同仁一起靜靜的圍觀,一位姓張的教授還即興來了一幅速寫,就起名為《醉倒的代教授》。
畫中的代教授靜靜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上半身倚著窗台,額前的頭發被風吹得飄到了鼻子上,他嘴唇微微張開,圓圓的眼鏡一邊已經塌拉到了下巴處,隻有一條腿仍掛在耳朵上。
他在早上五點激動不已的衝來教授休息室,將值夜班仍未睡醒的王教授、劉教授都叫起來,從唐校長的會客室裡偷來法國的葡萄酒,就著醃蘿卜條喝。
等到食堂早上開飯了,他們又去拿了包子雞蛋回來繼續喝。
教授們昨晚都在祭典上做勞工,早上都起晚了,幸而學生們參加祭典玩樂,也起晚了,上午的課,師生競相打哈欠,不過下課後學生可以趴在桌子上補覺,老師卻隻能回到休息室裡再睡覺。
一進休息室,就入了狼窩。
唐校長找過來的時候,酒醒的教授都去上課了,酒醉的都躺著睡著了,隻有代教授與眾不同,他是坐著睡著的。
唐校長看著滿桌的酒瓶子,心疼的直嘬牙。
山東來的教授孫先生是個喝酒的行家,從頭到尾隻有他還清醒著。
孫先生說:“校長彆生氣,玉書這是歡喜的。”
唐校長:“他歡喜什麼?他孤家寡人一個,有什麼好歡喜的。”
孫先生:“玉書以前是孤家寡人,以後可不是了。他啊,跟咱們的祝教授馬上就要結婚了。”
唐校長啊呀一聲,險些扔了手裡的酒瓶子——酒瓶子回去灌上點彆的酒,也能冒充一下名酒。
唐校長忙問:“他昨天晚上犯錯誤了?”
孫先生:“哎喲,校長,你也太高看玉書了。”
唐校長仔細想了想,點頭:“確實,他是沒那份本事。”
孫先生:“昨天晚上不知是不是月色太好,祝教授就對玉書說要是他看她條件合適,兩人就做半世夫妻,玉書今天就歡喜的找不著北了。”
唐校長:“還是女方先求的親?”
孫先生:“可不是。”
唐校長:“這沒用的東西。”
沒用的代教授在下午五點才醒過來,唐校
長聽說他醒了,趕緊過來,拉著他去跑回校長辦公室。
“給。”唐校長取出一隻信封。
代教授接過來一看,裡麵是一萬塊錢,大驚:“校長,你還有小金庫啊?”
唐校長:“唉,這是我壓箱底的錢了,彆叫人聽見。這個你拿去,給女方做聘金,再辦些首飾衣裳,不要失禮了。”
代教授一聽,原來是給他的結婚基金,連忙推辭:“不用不用,我跟小舒講好了,我們簡單辦一辦就行,這些俗禮都不講究了。”
唐校長:“那是人家看你沒錢,特意體貼你的。你父母不在這裡,我就像你家長輩一樣。這禮數,不能缺,這事聽我的。”
代教授猶豫一番,還是不願意要。實在是因為唐校長為了辦學校,已經把家底都掏乾淨了,彆人辦學校是賺錢,他辦學校是賠錢。
代教授:“我已經想好了,我決定給小舒寫一篇散文,把這篇文章當做我們二人的定情信物。”
從昨天晚上起,代教授滿腔的情思無處可寄,已經快要暴發出來了。要是現在給他一支筆,他能寫三天三夜情書給祝女士。
唐校長見多了學校裡的老師寫酸文,沒想到代教授也有這一天,頓時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再想起他剛有了名分就叫人“小舒”,更是酸倒牙。
唐校長收回錢,道:“你那樓就讓你結婚吧,學校裡讚助你一套新家具,想辦婚禮,學校大禮堂可以借你,食堂也可以借你宴客。就這樣吧。”
然後就把人給趕走了。
代教授年近四十,頭一次談戀愛結婚,仿佛老樹發新芽,整個人都不太正常了。
祝女士雖是二婚,卻仍抱著一股天真之愛。要不是她與代教授彼此之間都有一股不可言之的默契在,她就是再發愁兩個女兒的事,也絕想不出結婚這個辦法來。
——大不了帶著兩個女兒走嘛。
現在水到渠成,她自己回憶起來,都不知道當時到底是怎麼會想到這個辦法來的。
她跟張媽講,說:“我竟然假公濟私到了自己的頭上。簡直像是昏了頭。”
張媽說:“女人不昏頭怎麼會結婚的?自古以來都是要蒙著新娘的眼睛才能把她嫁出去的,可見男人也知道,女人睜著眼睛是絕
不肯嫁過去的。”
不然怎麼都說做姑娘的時候好?嫁人以後侍候公婆小姑子,那日子肯定不好過。
“不過你現在既沒有公婆也沒有小姑子,我看代教授也不是個會折磨人的,這就挺好的。”張媽是這麼誇人的。
祝顏舒不樂意了,“張媽,你也誇兩句好聽的。我覺得代先生身上還是有那麼幾個優點的。”
張媽:“哦,那我看,他長得挺好,容長臉,鼻子挺高的,眼睛又有神,額頭也挺寬的。”
祝顏舒就甜蜜蜜的笑了。
張媽:“說到你心裡是不是?你也就是看他臉長得好才樂意的。”
祝顏舒:“他學問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