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是想來看一看,撞一撞,萬一就撞上大運了呢。
警察們過來驅趕百姓,讓他們排隊。
一些百姓如看到了天敵,嚇得抱頭而竄。一些來不及跑的被抓過去排隊了。
記者們都看著呢,等著拍蘇先生的出醜照呢。
要是到時沒人去領糧食不就糟糕了嗎!
警察們還沒有去維持秩序,先接到命令去趕百姓來領美國玉米。
於是,一群警察如惡虎下山,向著百姓們衝去。
蘇先生和蘇太太站在高台上無所事事,記者們倒是很願意上前提一兩個問題,但蘇先生帶來的警察凶巴巴的,把時代先鋒的記者們全都擋在外麵,不許他們向蘇先生和蘇太太提問。
蘇先生看太陽曬到蘇太太了,親自舉傘給蘇太太遮陽。
蘇太太拿手帕捂住嘴巴,笑著說:“你想讓記者們寫你愛妻如命嗎?”
蘇先生:“我本來就愛妻如命,不用他們寫。”
終於,第一批被安排好讓蘇先生和蘇太太發美國玉米給記者拍照的百姓被驅趕過來了。
百姓們緊張兮兮的排成一條隊伍,縮手縮腳,不像來買糧食,倒像是來給地主老爺交租子。
蘇先生笑眯眯的說:“過來,過來,一塊錢一袋。”
排第一位的那個人盯著蘇先生發抖,從手芯裡扔出來一個被攥得濕淋淋的一塊袁大頭。
報紙上說一塊錢,百姓們有自己的智慧,覺得不會是指不值錢的紙幣,所以這個人帶的是袁大頭。
蘇純鈞收下這枚錢,讓他把糧袋撐好,蘇先生親手用瓢一瓢瓢往裡裝玉米,是顆顆飽滿的乾米玉,顏色新黃,一看就是去年剛收下來的。
這個人的呼吸立刻不穩了,抓著糧袋的兩隻手都在發抖。
他身後的人全都踮著腳往這裡看,隊伍開始不由自主的向前擠。
“真的是糧食!”
“是真的!”
“沒有騙人啊!”
滿滿的一袋玉米,蘇純鈞把袋口用麻繩紮緊,這個人抱著這一袋玉米手足無措,給蘇純鈞鞠了一躬才調頭衝出人群,半刻也不停的跑了。
排在後麵的人再也不必警察驅趕了,全都迫不及待的把口袋伸到蘇純鈞麵前。
近年來總在案前勞形,不及在學校裡勞動得多的蘇純鈞今時今日卻暴發了勞動的熱情。
他不管百姓拿來的是紙幣還是袁大頭,錢是真的還是假的,是零票還是整票,他數都不數,看也不看,隻顧低頭往伸到麵前來的口袋、陶甕、木盆、鐵盆中裝糧食,統統裝滿。
他的額前滿是汗,西裝外套早早的脫下來了,襯衣袖子高高挽起,領帶掖在了胸前口袋裡,他的身上都是灰。
從白天到黃昏,不知讓多少人的家庭今晚可以煮一鍋玉米吃,蘇先生的胳膊是徹底抬不起來了。
蘇太太接受了幾個記者的采訪,大誇特誇蘇先生愛國愛民。但第二天的報紙上全都是“美國玉米拯救中國百姓”,蘇先生的大名一次也沒有提及。
蘇先生並不在乎,蘇先生今天還想去發玉米。他覺得這比坐辦公室更有意義。
趙書理趕來祝家樓催蘇先生去上班,說:“你昨天不在,工作全是我一個人做的。”又嘲笑蘇先生四體不勤,昨天才勞動了一天,今天兩隻胳膊就抬不起來了。
蘇純鈞:“隻有這一個點發玉米,總要多做幾天,發完這個地點再去其他地點發。”
這是一個最笨的方法,卻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因為他們根本沒有可信的人手。
雖然這樣花費的時間多,但對百姓和慈善基金會來說都是好事。慈善基金會要是可以堅持不懈的發上一個月玉米,日後它再做麼麼事,不用報紙替它造勢,百姓自然而然就會相信了。
趙書理:“那就讓我去吧。你昨天出了那麼多風頭,今日也讓我出出風頭。我可不像你,我八歲就開始練武了,十四歲就參軍了。”
蘇純鈞反駁他:“不對啊,我記得你是監軍,是文官啊。”
趙書理:“那我也比你強,好歹我是騎過馬拿過刀的,你隻拿過筆。”
趙書理倒沒有說假話,確實比蘇先生堅持的時間長,他堅持了四天才胳膊抬不起來,請跌打師傅來看,說要休息三個月。
於是剩下的時間隻能由蘇太太去發糧。
蘇先生長籲短歎,趙書理也覺得蘇太太估計半天都堅持不下來,認為這個工作太辛苦。
但是,蘇太太讓百姓們自己拿瓢裝糧,她隻管收錢說一聲“請”。
趙書理:“……”
蘇純鈞:“還是燕燕厲害。”
蘇太太在捐衣箱處發夠一周糧,跟著去城北,再然後去城南,再再然後東南西北中,整個城裡轉了一大圈,前後兩個月零十天,共發糧九百六十噸。
活人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