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時候覺得小花豹笨笨的,有時候又覺得對方其實懂得很多,更有智慧的動物在成長的道路上會想很多其他動物想不到的事,這也是他們在同類中格格不入的原因。
西婭顯然也是一隻獨特的花豹,常常會陷入莫名的思考。
克萊恩沒有打擾對方,也沒有強行轉移小花豹的注意力,有些事情隻能靠自己想清楚,比如生存,比如死亡,再比如活在這個世界的意義。
猛獸活下去的意義很簡單。
捕獵、搶地盤、打架、被打、尋找雌性、延續血脈......
大自然周而複始地運行著自己的規則,所有動物沉浸其中,各自擁有各自的命運。
眼前這隻母狷羚實力太弱,沒有能力又逃不脫追捕,它的命運就是被掠食者捕殺,至於小狷羚,未來要麼跟隨族群繼續奔波,要麼失去母親的庇護死在半路。
相比之下,成為強者是最好的選擇,隻有強者的命運,才能掌握在自己手裡。
這是克萊恩一直想要讓對方領悟的一點,也是他教對方捕獵戰鬥的理由。
他想讓小花豹變得更強,不知不覺也把陪伴在對方身邊看著對方變強當做了新的意義。
巧合的是,在他身邊的亞成年也抱著同樣的想法。
時喬心想,好在她身邊有同類陪伴,如果當初沒遇到克萊恩,就算僥幸活到現在,她大概會經曆更殘酷的痛苦才能慢慢從人類的身份蛻變成花豹。
現在就不一樣了,她在對方身邊順理成章地活著,互相保留野獸難得的溫情,滿懷希望。
時喬看到一旁正在等候自己一起吃飯的大佬,飄到天邊的思緒瞬間拉回來。
想那麼多乾什麼,現在可不是讓大佬餓著肚子等她想東想西的時候。
見小花豹不再繼續愣神,克萊恩用腦袋蹭蹭對方,把對方引到他剛撕咬開的柔軟腹部麵前,保持著崽崽小時候的習慣,把最柔軟最好咬的肚子留給對方吃。
時喬心裡暖洋洋,也舔了舔大佬側臉濺上的血跡,反蹭回去。
開吃開吃,吃飽了回去陪大佬舔毛毛睡大覺,明天又是快樂的一天!
兩隻花豹吃飽之後準備打道回府,經過領地裡最熱鬨的水塘,在那裡發現了“不速之客”
克萊恩眼神危險地眯起來,時喬就自動進入警戒模式。
水塘邊有一隻正在喝水的陌生公花豹,身上還帶著些沒愈合好的傷口,小花豹想了想,這才意識到這隻公豹可能就是當初跟大佬打架的那隻。
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有膽子藏在領地附近,還敢大搖大擺地進來喝水。
跟小花豹想的一樣,流浪花豹薩利自從上次偷偷跟在克萊恩身後看到他們大戰鬣狗就沒立刻離開,而是趁領主花豹養傷期間藏身於周邊地區。
西婭受傷,克萊恩也沒心思巡邏加強標記,這才給了流浪花豹在這裡潛伏的機會。
薩利這時也看到了剛用餐完畢過來順路過來喝水的兩隻花豹,它藏身在這片地區的目的,不光是為了搶奪地盤,還有......
公豹身邊的那隻亞成年小雌性。
這片地區的鬣狗沒有了首領,已經自亂陣腳不足為懼,要是能占領這裡,不光有雨季最好的捕獵資源,說不定還能把那隻亞成年搶過來。
異性相吸,薩利不在乎亞成年和公豹之間是什麼關係,也不在乎對方還沒真正成年。
它是隻看臉的花豹。
現下沒有灌木遮擋,在水塘另一邊看到這隻小花豹的全貌,身形流暢四肢勻稱,皮毛上每一個斑紋都完美無缺,琥珀色的眸子被一池清水倒映出細碎的星光,即便在夜晚也漂亮得熠熠生輝。
何況這隻小雌性還這麼強。
上次交戰結束,惜敗於那隻強壯的公豹爪下,薩利本想趁對方受傷的時候再次趁虛而入,於是偷偷跟蹤對方準備伏擊。
沒想到看到了被亞成年咬死的鬣狗首領和公豹帶傷對戰鬣狗群的一幕,想要偷襲的心暫時憋了回去。
受了傷還能殺死這麼多鬣狗,身邊還有隻單槍匹馬挑戰鬣狗女王的亞成年,誰看了都要退回去掂量掂量,再加上它當時也有傷在身,隻能避開他們先熟悉一下周邊環境。
時喬看了一眼停下動作直直望向他們的陌生公豹,還沒來得及問大佬這是不是上次入侵領地的流浪花豹,她身邊的公豹就沉下臉來,像離弦的箭一樣跑了過去。
小花豹嚇了一跳,連忙追上對方的腳步。
水塘另一邊的薩利也顧不上打量亞成年了,先跑為敬,等它徹底恢複全盛時期的體力再來打遊擊戰。
這個水塘很大,等到克萊恩跑過去時,已經捕捉不到流浪花豹的背影。
追不上對方,身後還有亞成年,離開領地非常不安全,克萊恩被迫在領地邊緣停下,朝薩利消失的方向發出強有力的怒吼。
他一爪拍上旁邊的金合歡,樹身立刻留下幾道深深的爪痕,他要加強自己在領地邊緣的標記,以防其他花豹也出現覬覦之心。
剛才看到了薩利觀察小花豹的眼神,敏銳的直覺讓克萊恩一下猜出了對方心中所想。
被覬覦領地很正常,流浪花豹全都想挑戰領主,唯獨有一件事觸犯了逆鱗。
那就是,不能覬覦他身邊的亞成年。
這隻流浪花豹上次拖延了自己去找小花豹的時間,讓對方獨自遇上鬣狗首領受了傷,現下又毫不掩飾自己入侵的目的,克萊恩想把它撕碎。
時喬第一次看到這麼勃然的大佬。
對方看向遠方的眼神非常可怕,全身上下都泛著寒氣,連帶著她都感覺冷颼颼的。
對大佬來說,打架就像吃飯喝水,不會被敵人看出明顯的情緒波動,該動手絕不含糊,今天卻格外暴戾。
時喬還以為要跟入侵者打上一架,從看到陌生花豹的那一刻起就開始警惕,思考待會兒打起來自己該從哪裡下黑手。
忙著部署戰略戰術,小花豹壓根兒沒想到,讓大佬臉色如此陰鬱的原因竟然跟自己有關。
邊境已經被流浪花豹找準了守衛薄弱的缺口,今後還有可能再度侵入,時喬想著要不要勸克萊恩把家搬到這邊,起碼不要離領地中心太遠,現在住的洋槐林位置就有點偏......
這次不用她開口,對方就自動找了棵樹。
金合歡沒辦法同時承載兩隻大花豹的重量,克萊恩讓小花豹上樹,自己守在樹下隨時戒備。
時喬看著從來沒有這麼謹慎森嚴的大佬,在心裡把那隻流浪花豹暴打一頓,對方兩次過來試探底線,她剛想重新爭取的獨立捕獵大權又拍拍翅膀飛走了。
雨季安穩舒服的好日子也被打擾得不再平靜,時喬感覺處處都是敵人,沒辦法真正躺平。
誰讓她是隻花豹呢。
沒辦法,要想以後不被入侵者取而代之甚至殺死,現在就不能讓對方把自己的地盤當成公共區域隨意進出,具體手段就是痛擊敵人,讓它再也生不出這樣的膽子。
時喬在樹上往下看了一眼趴在地麵的大佬,想了想,還是跳下去挨在對方身邊並排趴下。
她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持續不斷的低氣壓,隻能用自己的方式讓對方緩和情緒,小花豹儘量散發出能侵染給對方的安撫信息素,順帶著把身子靠過去,腦袋使勁來回蹭對方下巴。
貼貼貼貼,氣大傷身。
被軟乎乎地小花豹一蹭,鼻間全是對方的氣息,大花豹充滿殺氣的眼神終於緩和了幾分。
克萊恩放鬆緊繃的身體,分了些精力給身邊愛撒嬌的小花豹,對方就算長成能對戰獅子的花豹,在他眼裡也是需要保護的小不點。
把小花豹舔得生出困意睡過去,公豹看向領地之外的金眸再次鋒利如刃。
......
連續在領地邊緣守了幾天,沒等到再次露出頭來的流浪花豹,卻等來了一個壞消息。
獵豹庫迪從洋槐林過來報信。
它本想跑得遠點去灌林逮隻上次沒吃到自己嘴裡的犬羚,結果在洋槐林裡發現了一隻鬼鬼祟祟的成年公豹,原洋槐林領主傑裡米。
繞了大半圈沒找到克萊恩,可把庫迪給急壞了。
放眼整個草原,能讓它大搖大擺在領地捕獵、還能在旱季分口新鮮獵物給它的也就克萊恩了,對方領地擴大就代表它能去的地方更大,可不能讓其他容不下獵豹的花豹給搶回去!
收到來自獵豹的消息,時喬感覺現在腹背受敵,東邊有流浪花豹薩利,西邊有蓄意奪回地盤的傑裡米。
真是讓豹焦頭爛額。
眼下薩利沒出現,隻能先回洋槐林解決傑裡米那個麻煩,讓庫迪留心領地邊緣,克萊恩和時喬回到洋槐林據點。
時喬還記得某隻原領主擅長埋伏,上次他們過來找樹就是被對方從不知道哪蹦出來偷襲,現在又是一樣的情況,敵人在暗,他們在明,隻能在對方出現前被動防守。
克萊恩負責前方和左右,時喬負責緊盯自己和大佬背後,提防某些花豹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走到老洋槐樹下,公豹仔細聞了一下周圍的氣味,發現了一絲屬於另一隻花豹殘留的味道,腳步放得更加緩慢。
時喬從大佬的神色就可以判斷出,那隻公豹此時此刻就在附近。
小花豹瞳孔縮了縮,專門看向便於花豹躲藏的灌木和樹杈,掃視一周後,終於在某一處看到了對方掩蓋不住的花豹斑紋。
時喬朝克萊恩輕聲叫了一下當做提醒:“它在右邊一棵洋槐上。”
花豹聽覺靈敏,她這麼一叫,不光克萊恩聽見了,藏在樹冠縫隙中的傑裡米也察覺到兩隻花豹瞬間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自然也知道自己被發現了。
它原本沒想能搶回領地,隻是聽某隻跟自己一樣被打出來的難兄難弟說了入侵領地的計劃。
等對方占領這裡,再把洋槐林還給自己,它們倆兩麵夾擊,把克萊恩和對方身邊的亞成年趕出去,分據各地相安無事,何樂而不為。
薩利從水塘那邊摸進領地,它則從熟悉的洋槐林過來。
傑裡米從腳下這棵洋槐跳到另一棵相鄰的樹上,低頭看向那隻據說打敗了鬣狗首領的亞成年。
上次它跟克萊恩打架對方就專門躲在後麵悄悄補刀,隻不過它敗得太快,沒瞧仔細亞成年的模樣,隻記了個大概。
雨季已經過去兩個多月,當初搶地盤時還不顯山不漏水的亞成年比起初見時肉眼可見地長大了一圈。
傑裡米離得遠,完全看清小花豹的時候,這才品出薩利說要把這隻小雌性全須全尾留下是打的什麼主意。
某些公豹仗著兩隻花豹一時半會近不了身,朝小雌性叫了一聲:“嗨,美人。”
對方的叫聲意思是,美麗的女士或者可以追求的雌性,隻不過時喬具備兩個語言係統,花豹語義複雜的音調被她自動翻譯成更形象的人類用語。
時喬警惕地轉頭看了看自己後方,美人?哪有美人?
等她被克萊恩擋在身後,朝樹上的花豹咆哮一聲,這才反應過來。
居然是在叫她?
時喬火氣一下就噌噌噌躥了上來,什麼混蛋玩意兒,竟然敢公然調戲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