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吃完一餐, 對方把多餘的獵物咬下來帶回主峰,小老虎跟在雄虎身後,全程感覺對方周身的空氣都被凝固凍結。
整隻老虎颼颼往外冒冷氣。
小白虎崽崽小跑了兩步, 追上去淺蹭了一下對方的腿, 對方還是看都不看她,時喬心想,對方不會因為彆的原因遷怒自己,看來不是因為打架受傷, 很大可能是因為她貿然參與戰鬥。
時喬看著雄虎腳步不停,又追過去試探性再蹭一下, 這次唯一跟剛才有所不同的是腳步微不可查地放慢了一點,但依舊沒有轉過頭來。
見蹭蹭都沒有用,小老虎在進入主峰自家地盤後就故意停下腳步, 駐足在原地, 看對方什麼時候才會回頭。
她還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覺得有點稀奇。
往常小白虎崽崽停下或者去偏離行進路線之後, 克萊恩總是能第一時間察覺, 然後走過來把自己叼回去。
時喬在心裡默默數秒, 眼看對方走出去好幾米硬是不回頭,倔強地繼續前進。
小白虎崽崽泄了氣。
這樣堅定的背影總是能讓她想起把自己丟下的雌虎,心情也一下子蕩了下去, 剛想垂頭喪氣地跟上, 隻聽不遠處的腳步聲頓住, 獵物被“噗嗤”一聲落在雪地裡, 某隻老虎認命地臭著個臉轉過身來。
但是沒有過來接孩子,而是這麼幽幽地用金眸瞅她,等著小老虎自覺跟上。
時喬看到對方身上的傷口, 也不跟對方較勁了,飛快地跑回去,看起來歸心似箭。
見小白虎崽崽這麼聽話,本來還臭著臉的雄虎心情終於好了一些,重新叼起獵物跟上對方的腳步。
時喬先對方一步回到山洞,在門口等待後麵的大佬跟上。
等到對方進來放下獵物,小老虎就不計前嫌地又蹭了蹭對方,示意對方好好趴下。
被主動蹭了兩下,某隻老虎臉色總算沒那麼臭了,慢條斯理地趴在地上,這才轉過頭去舔了舔自己身上的傷。
時喬走到對方背後,跟對方臉對臉一塊舔,舔了兩下嘴裡就充斥著鐵鏽的氣息,小白虎崽崽沒忍住,舔著舔著就歎了口氣。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是剛剛來到動物世界的生瓜蛋子了,知道身處野外猛獸之間的衝突沒辦法完全避開,就像今天,這架是無論如何都要打一打的。
小老虎看到比想象中還要多的傷口,整隻虎都不好了。
對方身上的毛厚,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舔傷口都要找那些毛毛已經被血染紅的地方舔,一條撓痕就長長一道,舔幾下根本舔不完。
時喬鍥而不舍地低頭幫對方舔舐,直到把乾掉的血全都舔乾淨,所有傷口都舔了個遍,這才好受了點。
看到小白虎崽崽垮起來的小臉,雄虎給自己舔傷口的舌頭就不自覺轉移到了對方側臉。
很難,生氣根本生不了多久。
吃了頓飯、走了段路、舔了兩下傷口的時間,剛才還颼颼往外冒冷氣的老虎就被小寶貝一個眼神捂熱乎了。
時喬還在心疼大佬身上的傷,莫名其妙被舔了兩下,一臉血腥味,全都來自對方已經不再往外滲血的傷口。
對方低低地叫了一聲:“下次不許過去。”
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時喬還想了想是過去哪,隨後才恍然大悟,對方應該說的是打架的時候不許過去橫插一杠子。
小老虎理直氣壯:“我以後長大也是要打架的,現在提前練練手。”
雄虎咬了一口對方的耳朵:“以後也不許打架。”
???
她可是還記得大佬前兩個世界的教導,對方曾經手把手教她戰鬥技巧,就是為了讓她以後應對跟敵人的打架,怎麼現在就從好鬥分子變成了和平主義?
當然是為了保證小老虎的安全。
克萊恩抖了抖身上粘連在一起的毛,把對方從背後叼到身前。
對方今天被發狠甩向樹乾的畫麵還曆曆在目,他以為小老虎會躲在樹上,這才敢放開手腳去戰鬥,沒想到對方竟然敢膽大包天地闖進兩隻雄虎的死鬥。
他意識到對方根本不像一般小老虎一樣對成年陌生雄虎有著畏懼之心,想不出哪來這麼大的勇氣,而這種勇氣很可能會讓對方直接丟了性命。
時喬看著雄虎跟平常不同的嚴肅神情,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每個世界的他們遇到的環境和情況都各不相同。
也許在動物密度更大的草原和南極聚居地,克萊恩會把傳授幼崽戰鬥技巧看得無比重要,但是在老虎稱霸王的山裡,不摻和地盤爭奪的雌虎隻會偏安一隅,這片領地大得無邊無際,它們也根本不會無聊到去各個地方跟同類打架。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想明白這點,小白虎崽崽就理解了對方跟其他世界不同的帶崽方式。
小老虎一本正經道:“就算你不讓我打架,看到你打架的樣子我也不會躲起來不管。”
她早就放棄了做溫室花朵,在野外,誰也無法確定自己能都每次都能明哲保身,更何況她跟其他老虎不一樣,也不會讓克萊恩有一直當自己保護傘把她庇佑在羽翼之下的想法。
這句話聽在克萊恩的耳朵裡,讓他不自覺心下微動,看小老虎的眼神也更複雜了一些。
從獨立之後就一直孑然一身,直到莫名其妙撿到這隻被母親丟棄的幼崽,對方頂著能被領主老虎一口咬死的弱小身軀,毅然決然地選擇在關鍵時刻過來一起戰鬥。
對方不肯聽話他很生氣,轉眼又被對方認真的話語觸動心臟最軟的位置。
虎生中第一次體會到如此複雜的情緒。
雙方都很堅定,但最後還是克萊恩敗下陣來,要想最大限度避免危險發生就要讓對方禁足在山洞裡,這樣的保護方式怎麼能不算偏執呢。
都怪他撿到對方的時候幼崽看起來脆弱得隨時都會嗝屁,讓他習慣性地覺得對方還是那個不能半分涉險的小菜雞。
小白虎崽崽是熱愛自由喜歡探索的小老虎,不可能每天在洞裡等他捕獵回來投喂。
時喬見對方神情略有鬆動,於是再接再厲道:“克萊恩,應該教我戰鬥!這樣萬一以後遇到其他老虎,我也能像你一樣打敗它們唔......”
話音未落,腦袋就被咬了一口,克萊恩把小老虎半個腦袋叼在嘴裡強行用這種方式讓對方閉麥。
想到麵前白乎乎嫩生生的小老虎未來打架會打得頭破血流,他就老大不痛快,也不想聽對方說什麼假設。
隻不過他也不能再自欺欺虎,該教的還是得教,祈禱用不上,但是要防患於未然。
克萊恩隻是覺得,現在就開始訓練對方應對戰鬥太早了一點。
時喬趕緊搖頭。
不早不早,一點都不早。
想當初她還是企鵝的時候,破殼沒多久就已經跟其他幼崽打架了。
對方最後才同意把戰鬥實操課提上日程,小老虎看了一眼雄虎身上橫七豎八的傷口,把課挪到對方好全乎之後再開始進行。
有從東側峰帶回來的獵物,這幾天他們可以在洞裡好好修養。
他們作為勝利的老虎方,情況比失敗的東側峰領主好得多,某些老虎本想剿滅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外來入侵者,沒想到自取其辱反被重創,還得捏著鼻子靠對方留下的馬鹿殘骸填肚子。
氣得莫裡傷口疼痛加倍,每次舔不到傷口的時候就在林中憤怒咆哮。
兩隻領主雄虎打架的陣仗讓整片山頭的動物都默默夾緊了尾巴,不光是動物,連人類都得知了這個大“新聞”。
“陳老師,昨天去東側峰采冬青的村民說自己聽到了老虎打架的聲音。”
“他還錄了一段,你聽一聽。”
陳思淼接過手機,把音量調到最大聲,刺刺拉拉的風聲夾雜著老虎的怒吼,從聲孔裡傳到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
“東側峰隻有莫裡一隻雄虎,我們那天沒找到的雄虎是不是去了其他老虎的領地?”
手機中傳來的老虎吼叫,其中一方正是他們記錄過很多次叫聲的莫裡,另一個聽起來陌生卻威懾力更勝一籌的聲音,應該就來自於紅外相機拍到的帶崽雄虎。
兩隻雄虎本來各有各的領地,不知道為什麼主峰的雄虎會闖進東側峰,難道他想擴大地盤?
宋閃明“害”了一聲:“早知道就不把東側峰的相機撤掉了,我們去主峰老虎去東側峰,就像故意對著乾。”
研究中心經費有限,買不起那麼多數量的紅外相機,綁在野外風吹雨淋,到時候報修和折損又是一大筆錢。
主任敲了板:“上報一下吧,就說我們有重大發現,需要申請經費。”
撥款和采購設備都需要時間,研究中心思考再三,選擇啟動無人機,在東側峰山腰的上方徘徊。
他們已經研究雄虎莫裡好幾年的時間,熟知對方喜愛的棲息地點和經常出沒的區域,沒花多長時間就找到了對方。
之前強壯精神的巔峰期雄虎脖子上被咬傷的口子還清晰可見,還有活動幾下就疼到僵住的尾巴尖。
尾巴上的傷說出來更難以啟齒,居然是拜那隻幼崽所賜!
對方銳氣大挫,連帶著脾氣都比先前更加易怒,看到天上嗡嗡飛過的航拍器也要怒吼驅趕,儘管猛獸有強大的自愈能力,舔不到的側頸還是讓它無比鬱悶,時不時就泛起劇痛。
也讓莫裡想到了主峰那兩隻讓它深惡痛絕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