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1 / 2)

紅俏坊, 雖然名為“坊”,但其實隻偏居南市“東曲之地”的一部分坊區,所謂“東曲”, 可以理解為“東區”,麵積僅有南市的六分之一,以內曲門將其與南市市集分隔,白日南市開市之時,內曲門開啟, 可暢通無阻,入夜宵禁之後,南市閉市,內曲門關閉, 紅俏坊便成了一處獨立的內坊,滿街華燈亮如白晝,照得街道熠熠生光,但路上人跡寥寥, 因為凡是入夜來此處的客人, 目的絕不是在街上閒逛,而是紅俏坊內鼎鼎大名的妓坊。

東都最有名的三十六家妓坊皆坐落於此,放眼望去,並無林隨安萬分期待“滿城紅袖招”之盛景, 這些妓坊皆是幾進幾出的大宅院, 黑簷赤柱, 低調堅實的夯土外牆, 門上掛著諸如“郝六家”、“賈七家”、“張三家”、“水五家”的門牌。

樊八家乃是此行中翹楚,當家名妓法樊八娘雖然年過二旬,但風姿傾城, 才華蓋世,頗得文人墨客、世家子弟的吹捧。樊八家的“紅袖添香流水宴”更是東都一絕,可從第一日黃昏吃到第二日日落,足足十二個時辰,一百零八道主菜和七十二道配菜絕不重樣,每隔一個時辰還有樊八家妓人率隊獻上風格多樣的表演,可謂是一場“色香味形意”俱全的盛宴。

從內坊門入東曲,一路向東抵達街巷儘頭便是樊八家,萬林帶著京兆府人馬前方開路,林隨安等人繼續蹭坐淩芝顏的馬車壓陣,按照他們的行進速度,大約還需一刻鐘便能抵達目的地。

馬車搖得方刻昏昏欲睡,腦地撞得車壁咚咚作響,靳若捧著盤子吃著最後幾塊點心,麵色頗有些哀怨,大約是餓了。

花一棠挑起窗簾,街景燈光掠過他俊麗的眉眼,流光溢彩。

淩芝顏:“四郎莫非想下車去逛一逛?”

花一棠:“這紅俏坊與永太坊雖然隻隔了一條坊間路,但實際走過來比想象的要遠。”

“東都不比揚都,自是沒有膽大妄為的商鋪敢在坊牆上鑿門洞,從永太坊過來,要繞行兩道坊門和一道內曲門,自然費些時間。”

花一棠長長“哦”了一聲,放下車簾,閉目養神。

此時已接近子時三刻,林隨安也有些困倦,打了個哈欠,決定先尋個話題提提精神:“一場紅袖添香流水宴要花費多少錢?”

淩芝顏:“聽說是一百五十金。”

林隨安立刻精神了,方刻啪睜開了眼睛。

花一棠閉著眼哼哼了兩聲,頗為不屑。

林隨安:“淩司直對價格這麼清楚,莫非來過?”

淩芝顏還未回話,花一棠先回答了,“就他?有這心沒這錢吧。”

淩芝顏破天荒沒反駁,頗為誠懇道:“淩氏家底遠不比花氏,自是不敢奢靡浪費。”

林隨安:“蘇氏比淩氏又如何?”

淩芝顏立即明白了林隨安的意思,正欲回答,又被花一棠搶了話頭:“淩氏再不濟,也比蘇氏強了百倍!”

淩芝顏怔了一下,垂眼笑了。

“隨州蘇氏混得都快和乞丐差不多了,居然還敢打腫臉充胖子,”花一棠睜開眼,冷笑道,“若說這裡麵沒貓膩,我是斷斷不信的。蘇意蘊請的都是什麼人?”

最後這句話問的是靳若。

靳若吃完了車裡的最後一塊點心,拍了拍嘴上的點心渣,“聽說皆是才名遠播的世家學子,還有幾名頗為神秘的貴人。”

突然,車外馬匹長嘶,車輪急刹,明風掀起車簾大叫,“淩公,不好了!萬公和樊八家的護院打起來了!”

淩芝顏大驚失色,縱身跳下馬車,率明庶、明風疾步而去。

林隨安徹底不困了,神采奕奕跟了過去,花一棠搖著小扇子,大長腿輪起來速度竟也能與林隨安並駕齊驅,靳若拖著方刻拖油瓶一溜小跑,皆是一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表情。

林隨安:“一家妓館竟然敢跟京兆府對著乾?”

花一棠:“樊八家自然不敢,定是狗仗人勢。”

兩句話的功夫,眾人已到了樊八家正門前,林隨安定眼看去,好家夥,這樊八家果然名不虛傳,這氣勢,趕得上花氏設在村裡的彆院了,尤其是守門的護院,個個膀大腰圓,身著褐色短靠,腰佩鐵棍,頭戴黑色抹額,長相更是仿佛特意挑選的一般,皆是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善茬,放眼看去竟有四五十人。

相比之下,萬林隻是一個京兆府的參軍,帶的人馬本就不多,大部分還留在了永太坊和秋苑客舍,又想著隻是來樊八家簡單查訪,所以隻帶了十名衙吏,從氣勢上來說,徹底處於下風。

萬林手握刀柄,橫眉怒目,“京兆府查案,無關人等速速讓開!”

護院的領頭是個彪壯漢子,腰間插著雙刀,聲震如洪鐘,“今日樊八家招待的皆是貴人,莫說你一個小小的京兆府參軍,就算是你們京兆府府尹親自來了,也不可擅闖!”

萬林大怒,拔刀就要衝,淩芝顏急忙拉住萬林,亮出官牌,“大理寺查案,請通報。”

護院頭目的目光在淩芝顏的官牌上頓了頓,抱拳,轉身進了院子,他一走,那些黑衣護院立即齊刷刷將正門圍得嚴嚴實實,形如鐵通。

萬林:“切,蘇氏好大的排場。”

淩芝顏皺眉不語。

花一棠搖著扇子上前,低聲道,“區區一個隨州蘇氏自然不敢如此囂張,怕是裡麵的貴人不同凡響。”

萬林:“能是什麼貴人?”

花一棠砸吧了一下牙花子,沒回答,但看那小表情,頗有些躍躍欲試。

靳若眯眼瞅著那些黑衣護院,小聲嘀咕,“他們手裡的棍子有蹊蹺?”

林隨安:“怎麼說?”

“手掌握住的位置似乎有什麼標記,太遠了,看不真切。”

林隨安了然,腳尖挑起一塊石頭踢出,石頭借著夜色嗖一下飛了過去,用的是“待斬若牲畜”挑手筋的巧勁,角度刁鑽,悄無聲息擊中了一名護院的手肘麻筋,那護院驚叫一聲,手裡的鐵棍頓時脫手,遠遠甩出,好巧不巧落在了花一棠腳邊。

眾護院大驚,團團圍成一圈,警惕張望,可惜什麼都未發現。花一棠撿起鐵棍,但見上麵塗了一層黑漆,在棍端六分之一處,刻著金色的花紋,形狀神似一根羽毛。

淩芝顏神色一動:“金羽衛?!”

花一棠:“原來所謂的貴人是太原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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