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著官服，不方便。”淩芝顏笑了一下，”而且今日，我是來尋林娘子和方大夫的。”
方刻眼睛一亮：“又有人死了？死了幾個？要剖屍嗎？”
“沒有沒有！”淩芝顏哭笑不得擺手，“今天可是旦日，若是還有凶案發生，那也太不吉利了。是張少卿特意為方大夫安排了一場仵作考試，若方大夫順利通過，便能成為大理寺認證的官方仵作，以後驗屍自不會受人質疑。”
林隨安大喜，心道這是大理寺開了後門啊，如果方大夫考過了，以後就是持證上崗的正式仵作，出具的檢屍格目也就有了法律效力。
“考試？”方刻瞥了眼淩芝顏，“怎麼考？”
淩芝顏：“由大理寺四名資深仵作為主考官，分為四項，屍論理考，傷論理考，毒論理考，實剖屍考。”
“有屍體剖？”
“咳，有。”
方刻點點頭，爬上馬車，提著自己的大木箱下來，“走吧。”
這次，不僅淩芝顏，林隨安也有些哭笑不得。
“另外，淩某還有要事與林娘子相商，林娘子若是不忙的話，不妨與方兄同去大理寺如何？”淩芝顏問。
林隨安覺得挺好，花一棠考試去了，她閒著也是閒著，便欣然允下。
從永福門向北繞著皇城外圍牆走一刻鐘，是直通大理寺的宣仁門，林隨安來了好幾次，已是熟門熟路，守門的衙吏還熱情和她打了個招呼。
方刻的仵作考試設在偏堂，進門就有衙吏引路，淩芝顏便帶著林隨安去了相反方向，一路走一路介紹，此乃大理寺正廳、一堂、三堂、花廳、吏房、案牘堂、大理寺獄——一堂、三堂、花廳、吏房、案牘堂——三堂、花廳、案牘堂——
繞到第三圈的時候，林隨安實在受不了了，“淩司直，有話直說，不必繞圈了。”
淩芝顏摸了摸鼻子，請林隨安入花廳，茶早就煮好了，冒著熱氣，舀到茶盞裡，表麵飄著一層花椒，林隨安端起來聞了聞，味道火辣辣的，挺刺激。
“其實，上次淩某去揚都之時，就是想問林娘子，可願來我大理寺任職？”
喔謔！林隨安頓時來了精神。
淩大帥哥這是請她跳槽去大理寺啊，在現代，相當於最高|法的OFFER了！
內心雖然萬分激動，但表麵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
林隨安嘴唇沾了沾茶水，放下茶盞，“淩司直此言當真？”
淩芝顏正色道，“林娘子心思縝密，武藝超群，為人正直，古道熱腸，實為偵案緝捕之奇才，大理寺巡捕捕頭一職空懸許久，淩某想舉薦林娘子任此職，不知林娘子意下如何？”
捕頭啊，大約是沒編製的聘用崗位。
林隨安想了想，“俸祿如何？”
淩芝顏好似突然被噎住了，半晌才道，“一月一貫錢。”見林隨安臉垮了，又忙補了一句，“可包食宿。”
林隨安撓了撓額頭，“淩司直，不是我嫌貧愛富，林某的情況你也知曉，且不說花氏給我的傭金高達一月兩千金，就說這千淨的養護費用，這點俸祿也遠遠不夠啊。”
淩芝顏又搓了搓鼻子，林隨安感覺他的鼻梁都快被他搓破了，“淩某與張少卿商討過，此事不難，隻要林娘子應下，以後千淨所需的滿碧，大理寺可以想辦法報公賬。至於俸祿，在同級官職中，大理寺已經給到了最高。”
“請恕林某冒昧，敢問淩司直一月俸祿是多少？”
“……一年四萬文。”
也就是說，大理寺司直一月的俸祿也隻有三貫錢多一點。
林隨安手指摩挲著茶盞邊緣，有些拿不準。
職位是好職位，可惜錢太少了。
淩芝顏：“俸祿的確遠不如花氏，但在大理寺任職更為穩定，若是立功，即可升遷，之前的大理寺巡捕捕頭便是因為立了奇功，被擢升至金吾衛參軍，官途光明。”
想不到淩大帥哥人看著木訥，畫大餅的功力倒是不賴。
林隨安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入口的茶水辣得她舌頭一縮，“此事事關林某的前途，請容我考慮幾日。”
淩芝顏連連點頭，“自該如此。”
方刻的考試比想象中還快，不到一個時辰，便有衙吏來通報完成了所有考試項目，方刻來尋林隨安的時候，滿臉不耐煩，還瞪了淩芝顏一眼。
淩芝顏有些不解，看了眼旁邊的衙吏，衙吏臉都是綠的，低聲道，“剖的屍體是路邊的老乞丐，發現之時，已經腐爛了多日。”
淩芝顏：“然後呢？”
“然後——四位仵作都吐了。”
“……”
“無聊，走了，回家。”方刻背著大木箱氣呼呼出了門。
林隨安向淩芝顏告辭，追上了方刻，見方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顯然氣得不輕。
“方大夫可是遇到了什麼不平之事？”
“大理寺的仵作，果然都是吃閒飯的，那乞丐明明是餓死的，非要說是壽終正寢。”
“可能是因為今天是旦日，說壽終正寢吉利些？”
“死都死了，吉利有個屁用。還有那個什麼少卿，路上攔住我，說若是我考過了，想請我來大理寺當仵作。”
“……”
“大理寺一這窩子，心眼子太多了。”
“……”
“趁著花一棠不在挖牆角，不厚道。”
“……”
林隨安默默扭頭，望著大理寺牆根處一棵臘梅，剛打了花骨朵，花枝探出牆頭一點，在寒風中顫悠悠搖擺著。
林隨安隻覺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