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149(1 / 2)

朱達常去縣城裡轉了一圈, 得到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賢德莊將整座誠縣翻了個底朝天, 都沒找到林隨安和花一棠的下落。

壞消息是, 裘鴻去了裘縣令府上,要請縣令大人頒布緝凶通緝告示,將方安、木棠、方刻等人皆列為通緝要犯。

這通緝令若是簽發成功,他堂堂一個誠縣主簿,就變成了窩藏通緝要犯的從犯。

朱達常心中感慨了一句“嗚呼哀哉”, 不動聲色溜達回縣衙,入了後衙廂院, 進入主屋, 回身關好房門。

屋內水汽氤氳,東北角的伊塔征調了他的風爐、茶釜、茶碾子、茶羅子等物, 釜中咕嘟嘟煮著黑色的不明液體, 沸騰的水泡鼓起又破裂, 翻起難以言喻的辛辣氣味,聞著像李尼裡三個月沒洗的臭襪子。

波斯少年的英俊臉龐淹沒在黑色的蒸汽中, 眼中藍光頻頻閃爍,詭異若狼。

西北角的方刻征調了他的書架和書案, 架子上的書全堆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幾十個小瓷瓶,三寸高, 紅色蠟封,瓶身上貼著密密麻麻的怪異編號,方刻坐在書案前,碾藥粉、稱藥草, 將奇奇古怪的藥粉勾兌在一起,案頭小木匣裡躺著兩個華彩流轉的琉璃瓶,以棉布墊著,很寶貝的樣子。

朱達常捏著鼻子瞟了眼伊塔,晃到了方刻身側,“方大夫,解藥如何了?”

方刻默默抬頭,默默盯著朱達常,乾枯冰冷的五官清清楚楚組成了一個大字:滾!

朱達常為官多年,若說有什麼心得,唯有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立刻領會精神,灰溜溜退避窗邊,負手望天。

下了一個多月的雨終於快停了,山與天的交接處出現了一層丹紅色的光芒,然後,那點光芒慢慢蛻變成了暗紅、淡紫、青藍、藏藍,天要黑了。

縣衙外的街道上燃起了火光,賢德莊聯絡了龍神觀的道士下山幫忙,朱達常知道,今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朱縣尉、方大夫,伊塔,先用晚膳吧。”木夏捧著托盤進屋,將托盤上的六菜一湯一一擺好。

自從宅院被侵占後,木夏做飯的手藝便成了朱達常晦暗生活裡唯一的安慰,嘗了一口羊湯餺飥,隻覺四肢百骸都舒坦了。

伊塔送上了黑暗茶湯,方刻麵不改色喝下,還意猶未儘砸吧砸吧嘴,朱達常不敢不喝,硬著頭皮灌下,羊肉湯帶來的幸福感頓時消失殆儘,不由重重歎了口氣。

方刻夾起一塊竹筍燉雞,問道:“朱主簿,如何?”

朱達常忙放下筷子,抱拳道,“目前還沒有沒有花縣尉和林娘子的消息。”

方刻點頭,“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伊塔兩眼盯著羊湯餺飥,擔心地吃不下,木夏撥拉著青菜根,也沒什麼胃口。

方刻一口氣喝了半碗餺飥,“那兩個家夥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聰明絕頂,一個武藝蓋世,斷不會餓著自己的,你們若是餓壞了,等他們回來定是要心疼的。”

伊塔吸著鼻涕悶頭吃餺飥,木夏紅著眼塞了滿嘴的菜根。

朱達常:“靳小郎君呢?”

方刻:“放心,飯點一到,他立刻出現。”

話音未落,靳若一陣風似的衝了進來,抓起筷子稀裡嘩啦將半個桌子掃蕩一空,嚇得朱達常忙撿起筷子搶了兩塊竹筍。

“龍神觀觀主玄明散人突然宣布閉關,我去龍神觀看過,觀裡風聲鶴唳,人心惶惶,不知道在搞什麼鬼,雲中月那家夥果然靠不住,連個屁都傳不出來。”靳若將雞腿塞進嘴裡,一扭一拽,隻剩了雞骨頭,看得朱達常歎為觀止。

“城裡的道士和賢德莊的護衛數量加起來,是咱們縣衙和不良人的五倍,目前由裘鴻全權指揮。我也去裘縣令宅子外麵瞧了,重兵把守,連個蒼蠅都進不去。”靳若看了朱達常一眼,“四麵莊大門緊閉,你阿娘沒事吧?”

“我大小也算個主簿,他們不敢拿四麵莊怎麼樣的。”朱達常道。

靳若點了點頭,又問道:“方大夫的解藥進展如何?”

方刻又喝下半碗餺飥,打了個飽嗝,“進展很慢,我需要符水。”

靳若撓頭,“這太難了。”

“或者——有病例亦可。”方刻看向朱達常,“比如身中符水之毒的病人。”

朱達常:“誒?”

下一刻,方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住了朱達常的手腕,朱達常嚇得一個激靈,發現方刻隻是診脈之後,才鬆了口氣,卻見方刻手指在脈門上忽鬆忽緊,眉頭越皺越緊,整個心又吊了起來。

忽然,方刻重重歎了口氣。

朱達常臉都嚇白了,“我、我我還有救嗎?”

“可惜了,”方刻幽幽瞪了朱達常一眼,“你沒中毒。”

朱達常:“……”

此人到底是不是大夫?!怎麼感覺我沒中毒他還很失望的樣子啊喂?!

“若是現在能有個中毒患者送上門就好了。”方刻道。

朱達常:“……”

此人不是大夫,是地獄惡鬼!

靳若歎了口氣,“這句話若是姓花的說的就好了。”

朱達常:“何、何意?”

靳若呲牙一笑,“因為那個紈絝是天下第一烏鴉嘴。”

木夏:“好的不靈壞的靈。”

伊塔:“四郎威武。”

朱達常:這有什麼可威武的?!

“主簿主簿主簿壞了壞了壞了!”李尼裡狂奔而至,指著外麵驚呼,“你阿娘來了!”

朱達常一蹦三尺高,“什麼?!快快快攔住她,絕不能讓她進來!”

李尼裡:“已經攔了,可是——”

“都給我讓開!若是耽誤了老娘的事兒,你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

一聲河東獅吼震天響,朱母氣勢洶洶衝進廂院,身後的不良人根本不敢靠近,遠遠躲在院外,朱達常鞋都沒顧上穿,隻著布襪跑了出去,“阿娘,彆——”

朱母一巴掌將朱達常呼到了一邊,暢通無阻走到了主屋門口,方刻、伊塔、木夏和靳若齊齊仰著頭,看著宛若金剛怒目的朱母,全呆住了。

朱母長籲一口氣,“方大夫您果然在這兒,太好了。”

朱達常踉踉蹌蹌跑過來,“阿、阿娘,你怎麼知道——”

朱母瞥了眼朱達常,“你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斷不會眼睜睜看著朋友陷入險境,若說這誠縣內還有誰願意維護方大夫,也隻有你了。”

朱達常眼眶紅了,“阿娘……”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方刻輕咳一聲,起身捋袖作揖,“不知朱嬸子尋方某有何要事?”

朱母鄭重抱拳,“我知方大夫醫術高超,此來是請方大夫救命的!”

靳若、木夏和伊塔瞪圓了眼睛,朱達常愕然,心道:

這一窩子都是烏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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