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182 您聽聽,這合理嗎?(1 / 2)

池太守連著兩天晚上都沒睡個囫圇覺, 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將將閉眼,被窩還沒睡熱,府衙外又有人敲鳴冤鼓, 嚇得一個激靈跳下床, 差人去問, 竟是城南吳氏的家主吳正禮來報案, 說自己的妻子昨夜被賊人擄走了,請府衙下通緝令拿人。

池太守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桃花殺人魔的案子還沒查清楚, 又冒出來了一個江洋大盜,好死不死又和吳氏有乾係, 急忙令人去傳司兵參軍吳正清, 豈料派去的衙吏居然回報說,吳正清昨夜突染惡疾, 今日請假了。

池太守心中暗暗罵娘, 心道那吳正清壯得跟牛一樣,好幾年都不曾生病, 偏偏此時告病, 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定是昨日淩司直提出桃花殺人魔一案的疑點, 他覺得被駁了麵子, 再加上吳正清成了連小霜一案的嫌疑人,他便恨不得與這個堂兄速速撇開乾係。

此人如此小肚雞腸, 自私自利,當真不是什麼好鳥。

正焦頭爛額之際,不良人來報, 說司法參軍花一棠和淩司直求見,池太守頓時大喜,心道果然關鍵時刻還是這倆人靠得住, 不愧是深受聖人器重的揚都花氏和滎陽淩氏。

花一棠進門就給池太守吃了枚定心丸。

“聽聞擄走吳家主婦人的賊人是雲中月,花某與此賊交手多次,對此人的作案手法頗有了解,不如就讓花某和淩司直陪池太守同審此案吧。”

池太守自然滿口答應,下令升堂。

堂鼓巡,堂威落地,大堂外擠滿了圍觀的百姓,都想聽聽這天下第一盜雲中月擄人的奇案。

池太守換上新熨的官服,端坐公案之後,左邊瞅瞅,有大理寺司直坐鎮,右邊瞧瞧,有破案奇才花參軍陪同,還有名震都的林娘子壓陣,心中大定,拍下驚堂木,喚原告吳正禮上堂。

堂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隻見吳氏家仆竟然抬著——抬著一張臥榻上了堂,咚一聲臥榻落地,圍觀百姓不約而同“哎呦”一聲。

池太守定眼一看,臥榻上居然躺著一個人,再定眼一看,竟是吳正禮,再再再定眼一看,吳正禮鼻青臉腫,額頭纏了一圈繃帶,右臂吊在脖子上,顯然是斷了。

旁聽的花一棠掩口驚呼,“啊呀,吳家主何故受了這麼重的傷,莫不是被驢踢了?!”

林隨安側目:明知故問,這紈絝的嘴真是太損了。

吳正禮掙紮著坐起身,隻這一個動作,已經疼得兩眼冒淚花,“池太守,您要為草民做主啊!昨夜子時,一人自稱天下第一盜雲中月,強行闖入我吳氏彆院,擄走了我的夫人瞿慧,還將我打成這幅模樣,大夫說,我右手的骨頭全碎了,以後這手就廢了啊!”

池太守大為詫異,“天下居然有如此囂張的賊偷,那賊人是何等模樣?”

“賊有兩個,皆是黑衣蒙麵,我沒看到他們的臉,但下手狠辣,定是慣犯。”

“兩個沒看到臉?”池太守有些犯難,“那賊人的身形體態可有什麼特征?”

吳正禮想了想,“其中一個身形頗高,手長腳長,像個大竹竿,雲中月稍矮一點,體型不像男子,更像女子,和——”眼珠子在堂上轉了一圈,正好看到了林隨安,“和這位林娘子有些相似……力氣很大……腰間佩著一柄黑鞘的橫刀——”

吳正禮越說越覺得不對勁,將林隨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球暴突,舉起左手指著林隨安尖叫道:“就、就就就就是她!”

池太守:“誒?!”

林隨安雙臂環胸冷笑一聲,“你有何證據證明我是雲中月?”

“聲音也一樣!”吳正禮眼球爆出紅絲,“這個女人就是雲中月!請池太守即刻下令擒住此女,救我妻子!”

圍觀百姓一片嘩然,池太守啪啪啪連拍下驚堂木,“公堂之上,不可喧嘩!肅靜!肅靜!”

“池太守容稟,”花一棠站起身,施施然抱拳,“花某以為,吳家主是認錯人了!”

吳正禮:“我沒認錯!身形,聲音,連腰上的刀都一模一樣!”

花一棠歎了口氣,“一位有所不知,雲中月之所以被稱為天下第一盜,是因為他有兩項絕技,其一,獨步天下的輕功蓮花步,其一,出神入化的縮骨功和易容術。隻要此人願意,他能在彈指之間,變成世上任何一個人,無論五官容貌、身形體態、聲音語氣,甚至行為習慣都與真人一模一樣,縱使親生爹娘亦無法分辨。”

百姓們:“哇——”

池太守張大了嘴巴,“天下竟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易容術?!”

吳正禮:“一派胡言,天底下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花一棠搖頭,“吳家主,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你沒見過隻能說明你是井底之蛙罷了。”

“花參軍所言句句屬實,”淩芝顏道,“淩某曾親眼見過雲中月扮成胡商、道士、女子、甚至扮成了兵部侍郎盧英傑,與盧侍郎同時出現之時,宛若人在鏡中,十分驚人。”

池太守徹底信了。

若說花一棠的話他還心有疑慮,那淩芝顏的證詞絕對不會有半分折扣。東都誰人不知,滎陽淩氏六郎誠懇正直,是唐國第一老實人。

這一次,連吳正禮都無話可說。

“隻是——若擄走瞿娘子的當真是雲中月。”花一棠沉吟片刻,“這就有些怪了!”

池太守:“花參軍此言何意?”

“雲中月此人,隻愛錢銀珠寶不愛女色,出道數年,江湖上從未聽說過他有偷人的惡習,為何突然性情大變開始強搶良家婦人,”花一棠看向吳正禮,“雲中月擄走瞿娘子之時,可曾說過什麼?”

吳正禮的臉黑中透綠,咬牙切齒道,“他、他說……他看上了我夫人……還說什麼月上柳梢頭,夜半來偷香……”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眾人頓時都來了精神。百姓們看熱鬨不嫌事大,紛紛互打眼色,眉飛色舞,就連手持殺威棒的衙吏們都聽得津津有味。

池太守目瞪口呆,淩芝顏頻頻乾咳,花一棠瞪大了眼睛,飛快瞄了眼林隨安。

林隨安默默偏過了頭:當時形勢緊迫,她就是順嘴一說——至少押韻了嘛。

“嗯咳!”花一棠清了清嗓子,“當時瞿娘子竟是沒有任何反抗嗎?”

吳正禮臉僵了一下,“當時……內子已經被他打暈了!”

“這便更怪了。”花一棠摸著下巴道,“雲中月雖然輕功精絕,但抱著一個昏迷的瞿娘子,定是無法施展輕功,難道沒有仆人出手阻攔,任憑此人來去自如?”

吳正禮:“當、當時夜已深,彆院的仆從都休息了。”

“除了吳家主,可有其他目擊證人?”

“我說了,當時夜已深,沒有人其他人看到!”

“吳氏好歹也算益都大族,難道連個護院都沒有嗎?”

“我、我我我與內子喜歡僻靜,住在後宅花園的閣樓裡,護院很少靠近。”

“啊呀!”花一棠以拳擊掌,“吳家主也太不小心了,守衛如此懈怠,門戶大開,簡直就是引狼入室啊!”

吳正禮嘴皮子發青,“花參軍的意思是,是我自己的錯了?”

花一棠:“吳家主誤會了,花某隻是覺得此案處處透著蹊蹺,想問個清楚罷了。”

池太守大奇,“何處蹊蹺?”

“一則,此案不符合雲中月的作案規律,一則,除了吳家主,沒有任何人見過這位傳說中的雲中月,可偏偏瞿娘子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說到這,花一棠飛速看了淩芝顏一眼。

淩芝顏麵色沉凝,“淩某曾在大理寺的卷宗中看過一個案子,一名男子報案說妻子被采花大盜擄走,官府派人搜尋半年無果,隻能宣布妻子死了。男子很快娶了新婦,續弦後個月,新婚妻子來官府報案,說丈夫行為怪異,家中柴房蛆蟲遍布,官府派人去查,在柴房的隔牆裡找到了那個失蹤妻子的屍體。”

池太守“啊”一聲,百姓們“哇謔!”

吳正禮臉色大變,“淩司直這是什麼意思?!”

淩芝顏黑眸定定看著吳正禮,金色的晨光落在他堅毅端正的臉上,猶如鐵麵判官,“經過審問,男人供出了自己罪行。他因為不滿妻子多年無出,日日毆打妻子,妻子想要義絕,男子怒火攻心,將妻子打死了。為了掩蓋罪行,將妻子的屍體藏在了柴房的夾牆中,報官說妻子被采花盜擄走,以為這樣便能瞞天過海。可笑的是,經過大夫診斷,原來是這名男子體質異常,根本無法擁有子嗣,並非他妻子之過。幸而天道昭彰,報應不爽,最終,這名男子被判絞刑。”

好家夥!林隨安心道,淩大帥哥不愧是熟讀大理寺卷宗的第一猛人,這是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來的案例,也太絕了吧!每個細節都嚴絲合縫,簡直是將吳正禮放在火上烤啊!

百姓們皆是義憤填膺。

“這哪裡是人,就是禽獸!”

“侮辱禽獸了,分明是禽獸不如!”

“哎哎哎,你們不覺得淩司直說的這案子和吳正禮很像嗎?”

“嘖嘖嘖,不好說不好說——”

吳正禮氣得額頭的傷口崩裂,血浸透了繃帶,“豈有此理!你們這幫是非不分的酒囊飯袋,放著江洋大盜不抓,竟然血口噴人,汙蔑我、我不能……汙蔑我害了我妻子!顛倒黑白!枉顧律法!簡直是荒唐!是瀆職!”

花一棠挑高眉梢:“淩司直隻是破案心切,與我等同僚探討卷宗,從未說過的吳家主也是同樣的人,吳家主切莫對號入座,庸人自擾啊!”

吳正禮兩眼冒火,正欲再罵,池太守突然拍下驚堂木,嚇得吳正禮一個哆嗦,堂上堂下頓時一片死寂。

池太守陰沉著臉,心裡劈裡啪啦打起了小算盤。

此案不太對!花參軍看似胡攪蠻纏,實則條理清晰,句句都指出疑點。淩司直更不會無緣無故提起夫殺妻藏屍的案子,此一人出身世家大族,見多識廣,心思縝密,定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疑點,又礙於堂上不便明說,所以處處暗示於他。

不愧是聖人看重的人才,果然人品貴重,做人厚道。

池太守心中湧過暖流,悄悄招了招手,示意花一棠和淩芝顏近前說話。

“一位對此案到底有何看法,不妨直說。”

花一棠:“昨日咱們剛剛找瞿慧問過話,今天瞿慧就丟了,是不是太巧了?”

池太守連連點頭,“的確詭異。”

淩芝顏:“淩某尚有幾個疑點想要確認。”

池太守搗頭如蒜,“淩司直儘管問。”

人暗搓搓達成一致,回身落座。

池太守拍下驚堂木,“吳正禮,為了儘快偵破此案,淩司直現在有些細節要詢問與你,你定要仔細回答。”

吳正禮閉了閉眼,咬牙道,“是!”

淩芝顏:“你之前說,雲中月於子正時分闖入臥室,劫走了瞿慧,當時你與瞿慧在做什麼?”

吳正禮臉皮不自然抽搐了一下,“還、還能做什麼?自然是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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