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223 搗麝成塵香不滅(1 / 2)

林隨安的猜測不幸應驗了。

蘇飛章死後, 所有指向隨州的蘇氏的線索都斷了,從現有線索來看,一切皆是蘇飛章一人所為, 當然,蘇氏也並非毫無影響, 隨州蘇氏的名聲一落千丈, 蘇氏子弟連門都不敢出, 生怕被扔爛菜葉子。

過了幾日,淨門傳來消息, 說蘇氏將家族產業秘密轉移到了安都。

奇怪的是, 這項工作並非是蘇飛章死後才開始實施, 而是已經暗中推進數月,聽說有個商道高手暗中協助經營,在安都商界站穩了腳跟,按這個進度, 蘇氏東山再起不過是時間問題。

花一棠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是不屑, “商界競爭之慘烈比戰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兄長那般絕頂聰慧之人,廢寢忘食嘔心瀝血方能占有一席之地,就憑蘇氏那幫人啖狗屎的腦袋,隻怕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可惜, 無論花一棠背地如何冷嘲熱諷, 蘇氏平安落地已成定局。

蘇飛章死後第二日,薑文德就帶著蘇氏一案的所有卷宗回了東都,根據路程和案件處理流程計算,起碼要過一個月才能有回複。

淩芝顏自然是閒不住的,日日泡在案牘堂裡查閱卷宗, 連帶著花一棠也不好意思躺平,先後去了段紅凝和彌妮娜的私宅做案情複盤。

林隨安倒是閒了下來,被方刻強行塞了一堆十全大補丸,木夏日日王|八甲魚湯灌著,不僅養好了傷,還胖了五斤。再這麼養下去,“千淨之主”遲早要變成“千斤之主”,林隨安苦不堪言,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偷偷溜出了花氏九十九宅。

她想去看看雪秋娘子,不想在半路遇到了花一棠,又在秋月茶坊門口碰上了淩芝顏,原來仨人都想到一塊去了。

秋月茶坊正常營業,一派和煦之景。雪秋娘子見到三人很高興,迎著三人入了後宅茶室,一進門,林隨安就看到了茶室裡的屏風,繡著一簇大紅色的海棠花,明媚又鮮活。

雪秋娘子親自為三人沏茶,用的還是花一夢送來的花氏白瓷,時過境遷,茶香依舊,物是人非。

四人靜靜品著茶,享受著難得的靜怡時光,最終又是儘職儘責的淩司直大人打破了寧靜。

“淩某翻閱了近十年的戶籍變更錄冊,發現了三年前的一個脫籍記錄,脫籍者名為月十三娘,從樂妓脫籍為良民。助月十三娘脫籍的人是西城劉氏的前任家主,也就是劉青曦的父親劉暮連,這位劉暮連年輕時是個風流才子,擅丹青書法,與段紅凝和彌妮娜是忘年交。”

雪秋娘子放下茶盞,往茶壺裡添了一舀沸水,“淩司直想的不錯,我就是月十三娘。”

花一棠:“雪秋娘子與段紅凝和彌妮娜認識多久了?”

“幼時相識,樂坊相依為命八年,”雪秋道,“我年幼時毀了臉,在樂坊備受欺淩,若非她們傾儘全力為我脫籍,我活不到今日。”

果然,雪秋就是段紅凝金手指記憶中的最後一個人。林隨安心道。

花一棠:“之前紅香坊曾有傳言,說每月十五,段紅凝都會精心打扮外出與情郎相會,如今想來,段紅凝去見的並非什麼情郎,而是彌妮娜和你。”

雪秋笑了笑,“世人皆以為女子悉心裝扮定是為心儀之男子,卻不知在許多女子心中,那些個醃臢男人根本不配。”

花一棠明顯噎了一下,淩芝顏乾咳一聲,“每月十五的聚會,除了你們三人還有一人,便是彌妮娜身邊的蒙麵琵琶女十五娘——也就是連小霜,對嗎?”

雪秋為眾人一一斟滿茶水,放下茶壺,用帕子擦了擦手,抬頭,“是。”

淩芝顏點了點頭,掏出兩樣東西,平鋪在茶案上,一樣是連小霜案發現場繡品的拓圖,另一樣是在瞿慧身上搜到的半幅海棠繡花絲帕,“連小霜死後,我們在她的繡房裡發現了一麵屏風,屏風上的海棠花一半是連小霜所繡,另一半則是他人的針法。我們將繡品做了拓圖,”淩芝顏將繡帕和拓圖拚了起來,“瞿慧的繡帕和拓圖可以拚成同一張繡品。經檢驗,繡帕上的繡線就是殺死連小霜的凶器。”

雪秋垂著眼皮,安靜地聽著,表情無波無瀾。

“瞿慧的供詞裡說,她殺人前看到連小霜已經繡完了整個屏風,之後才用繡線勒死了連小霜。瞿慧殺人的時間在戌時左右,目擊證人稱瞿慧戌正三刻已經到家,根據路程時間計算,瞿慧根本沒時間拆掉屏風再重新繡上花樣。”

“而且,瞿慧曾在花宅養傷多日,上藥擦洗皆由花氏侍女服侍,並未在她身上發現過繡帕。瞿慧是在離開花宅後,才得到了這塊繡帕。”

“瞿慧與吳正禮義絕後,除了自己的娘家,隻去過一個地方,便是秋月茶坊——”

雪秋撩起眼皮,“沒錯,那張帕子是我給瞿慧的。”

花一棠:“皮西的口供裡說,他親眼看到段紅凝處理了連小霜的屍體。所以拆了屏風上的海棠花,又重新補繡的人也是段紅凝。也就是說,這張帕子其實是段紅凝給你的。”

雪秋:“是。”

“我們在屏風的繡花下發現了青州繡品的殘片,並根據這條線索查到了吳氏布行的罪行,這是連小霜留給我們的信息,那麼,另外半幅繡花下麵是否也藏了什麼信息,如果有,又是留給誰的呢?”

花一棠站起身,慢慢在茶室裡踱步,“花某去彌妮娜和段紅凝的屋子裡看過,她們都有一張海棠屏風,屏風中央最豔麗的海棠花針法皆與彆處不同,對照下來,分彆是彌妮娜和段紅凝自己繡的。”

花一棠停在了茶室的海棠屏風前,“所以,花某猜測,或許這海棠屏風就是你們之間互傳信息的一種辦法。”

雪秋笑了,珍珠白的皮膚泛起明亮的光,眼眶微紅,“這是小霜最喜歡的遊戲,她總愛將喜歡的詩詞繡在海棠花下,等著我們去找,找到了,她就會很開心。她尋到意中人的時候,也是將那人的名字繡在海棠花下……”

花一棠目光在海棠屏風上流連片刻,走回茶案,重新入座,輕聲道,“花某名字中也有一個‘棠’字,想必是和這海棠花有緣,雪秋娘子若是願意,不妨與我說說海棠花的故事。”

雪秋又舀了一勺沸水注入茶壺,用帕子擦了擦手,這次沒有鬆開帕子,而是緊緊攥住,臉上的笑容仿佛陷入了一個永遠都不想醒來的夢境。

“小霜是我們四個裡麵年紀最小的,她愛笑,喜歡繡花,喜歡把繡好的海棠花放在院子裡曬太陽,她說,這樣繡品就會和真的海棠花一樣,有香氣。”

“她是我們的妹妹,是我們最珍愛的人,是我們最想保護的人,我們從十年前就計劃著,盼望著有一天,能幫她脫離賤籍,讓她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陽光下——”

說到這,雪秋的笑容漸漸消失了,“若不是為了救我,第一個脫籍的應該是小霜,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

雪秋說的很模糊,但林隨安三人都非常默契沒有追問。

雪秋停了良久,又慢慢道,“後來,小霜認識了那個男人,益都城的大英雄,前途無量的司兵參軍,對小霜一往情深……說能幫小霜脫籍,娶小霜為正妻,我們不信……我們當然是不信的……可是小霜信他,小霜說……那個人值得……”

“小霜跟他走了,之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三人齊齊沉默。

“不過你們不知道的是,小霜被吳正禮囚禁期間,被迫去參加了一個宴會。”雪秋目光直直射了過來,“那個宴會就是蘇氏的白牲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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