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不負責任的懶漢(1)(2 / 2)

“走走走,要遲到,快點快點。”季淮收回思緒,催促著她出門。

換上鞋後,他隨手關門,小破木門難關得很,主要是裡裡外外都被蟲蛀了,得抬起來才能關住。

把門關住,壓根沒上鎖,隻要野貓和老鼠不進來就行了,還指望防賊?再說了,根本不會有賊進入這個家徒四壁的地方。

屋子裡就一個小破電視機,怕是都值不了一百塊,他們結婚是買的櫃子,一邊櫃門都掉下來了,關都關不住。

哦,放電視機的那個櫃子,兩個角也缺口了,還是用報紙墊上的。

季淮把開了八年的小電動車推出來,這輛老古董的電池被淘汰了無數次,換了又換,卻是他們家為數不多的財產,晚上都得推進廚房鎖著。

他坐在車上後,季子晴也爬上車。

“坐穩了。”

“嗯。”

小破電動往前開去,饒是換了新電池,它行駛得依舊緩慢,路過坑坑窪窪的地方,還會發出刺耳的聲音,季淮都擔心它隨時報廢。

小鎮旁邊開了很多早點店和茶館,這個時候熱鬨非凡。

季淮開著車,穿梭在人群中,側頭問旁邊的女兒,“吃早餐了嗎?要不要給你買包子豆漿?”

“吃了。”她的回答很小。

“啊?”他沒聽清。

“吃了。”她又回答得大了一些。

“哦。”季淮點頭,拐了個彎,往小巷裡開。

所謂的舞蹈機構就是一棟自建的房子,用了二樓當舞蹈室,老師也不會很專業,但也湊合吧,馬馬虎虎。

他趕在上課前兩分鐘停在了樓下,二樓已經傳來熱鬨的小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還有教室的音樂聲。

季子晴乖乖從他車上下來,“爸爸再見。”

“等等。”季淮叫住她。

季子晴什麼話也沒說,停了下來,與殷采有三分相似的眸子看著他,也沒說話。

他手忙腳亂在褲兜裡翻找,終於在後兜找到了幾張紙幣,抽了最大一張二十塊給季子晴,“不是說要買蠟筆嗎?拿去。”

殷采就在鎮上工作,季子晴上完舞蹈課就去她店裡休息,下午再去附近上畫畫課,晚上母女一起回來。

“謝謝爸爸。”季子晴伸手去接。

季淮又看了看手上還剩的一張十塊和一張五塊,想了想,又遞給她一張十塊,“夠嗎?再給你十塊。”

“夠了。”她見季淮沒收回十塊錢,還往前伸了伸,慢慢伸手去接。

“這五塊也給你,快去上課。”他說著又把五塊給她,催促她快點上樓。

季子晴背著小書包往樓上跑,綁起來的小辮子左右搖晃甩動著,一個轉彎,就消失在他眼前。

季淮也沒收回眼神,回顧上一世,他可以說是一個極度不負責任的父親了,喝酒吹噓,得過且過,隻顧自己。

殷采則是一個偉大的母親,身子柔弱卻性子堅韌。她打小不幸,後來所嫁非人,身體又體弱多病,可以說人生隻有季子晴一個盼頭。

他不管事兒,對方就一個人死扛。兩千六的工資,去掉家裡開銷,給季子晴報興趣班,對方還在上小學,她上班沒空去接,也不能給她做飯吃,就得留在學校吃中午飯,一頓飯十塊,一個月也得兩百。

就這樣的情況下,在季子晴讀完小學時,殷采硬生生攢了好幾萬。她沒有和彆人一樣,在村裡蓋房子,買車充門麵,,而是毅然決然把季子晴送到了全市資源最好的貴族學校,一年的花銷近六萬。

她在季子晴上初中時,也離開了小鎮,離開了家,去市區租著房子繼續打工。

沒文憑,沒能力,那就乾能乾的活,當保潔,去端盤子....

季子晴也很爭氣,每次成績都名列前茅,本部高中保送名單就有她,可以直升高中,學費生活費全免。

他對殷采所受的累視而不見,還對女兒這麼會讀書引以為豪,覺得他還有不小的功勞。因為他不管家裡,殷采雖不和他離婚,兩人也形同陌路,但是他壓根不在意。

殷采不回家,他因為寂寞無聊還和不少女的勾搭在一起。沒錢給季子晴付學費,卻有錢給那些寡婦或者離異女花,日子瀟瀟灑灑。

而殷采苦了一輩子,女兒高中雖然替她省了不少錢,但是大學得花錢,三年後就是大學了,得一分一分攢著。

她因為體弱多病又操勞過度,才四十幾歲就兩鬢白發,比同齡人老了十幾歲,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撐不到給季子晴攢好大學的費用。

最後學費和生活費是攢齊了,可是她沒能撐到季子晴大學畢業。

而他的確也挺渣,知道殷采給季子晴留了點錢,他便開口朝她“借”,說是要修一修村裡的小破屋,當時已經漏雨,的確是破得不行。

季子晴拒絕後,他又三番五次來找,一會說要動小手術沒錢,一會說想和彆人一起買輛車風光風光。

季子晴對他沒有感情,也恨之入骨,他還沒心沒肺又沾沾自喜,見女兒讀了大學又讀了研究生後來還讀了博士,逢人就吹噓。

就等對方畢業接自己去大城市享福,可哪曾想,季子晴回來是帶走她媽的牌位後,就再無音信了。

有人說她嫁到省外,有人說定居首都,還有人說她拿到綠卡出國了,直到他死,對方也沒出現過一麵。

他的晚年並不好,常年啤酒配海鮮,胡吃海喝,不到五十就痛風嚴重,雙腳時常走不了路,腫得不行,那些女人也是隻跟他玩一玩,最後還把性病染給他。小破屋最後支撐不住,半夜塌了險些沒砸死他。

至於季子晴的結局,季淮翻看了自己上一世的記憶,後續也沒對方的消息,依照他猜測,季子晴就算讀了很多書,賺了很多錢,過得可能依舊不好,多半是孤獨終老。

她不善交流,內心自卑,小學和初中時都因為長得漂亮和家境不好而被孤立,父母關係不和諧,殷采雖然為了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忍,不願意發生爭執,但季子晴心思敏感,看得清楚。

大學時,殷采去世後,季子晴還得了抑鬱症,他不懂那是什麼病,隻覺得她吃飽了撐著瞎想。

身為父親,他沒有做個好榜樣,對方就算步入婚姻,麵對的困難可能也重重。

季淮深深歎了一口氣,他怎麼這麼渣?

昨晚去喝了酒,回來倒頭就睡了,如今餓得慌,他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啤酒肚,又開始翻身上的褲兜,看能不能再找出幾十塊。

翻了兩遍,一分錢都沒了,前麵右邊的褲兜還是破的,伸手進去都能摸到大腿了。

季淮:“....”

小破電動車隻有一麵後視鏡,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頭發發油,原本還算英俊的臉已經發福,兩邊長了不少肉。

胡渣幾天沒刮了,看起來像個滄桑油膩的大叔。

他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想當年他也是班上的班草,如今實在不忍直視,趕緊移開視線,坐直身子,開著他的蝸牛小破電車轉頭走了。

期間,殷采還打來電話,問他有沒有把季子晴送去上課,他單手開著車,回道,“沒有!”

殷采氣不打一處來,剛要破口大罵,結果他笑了,“送了,我還給她錢了,大早上的,你火氣那麼衝做什麼?”

她剛要罵出口的話硬生生憋回去,被氣笑。

“行了,掛了。”季淮在他摔爛屏幕的智能機在點了兩下,把手機收回褲兜,還得放在左褲兜,右褲兜破了裝不住。

殷采也把手機收在一邊,來搬料的小工也聽到她罵人的聲音了,開玩笑說,“沒想到你還能這麼凶。”

對方隻是說了一句,就繼續搬運飼料了,而殷采則恍惚了起來。

是啊,她什麼時候變成這樣子了?

記得上學和工作時,所有人對她的印象都是脾氣溫和,而現在,生活把她硬生生磨成了這幅鬼樣子。

她以前不信命,現在信。

可就算人逃不過命,但不能認命啊。

“要三包飼料,記在賬上。”一個黝黑的男人走進來,說著就已經動手搬了。

“好,海哥,你這個月已經拿了三十四包。”殷采看了看賬本,又加上三包。

對方是老客戶了,也不用擔心,年底會來結賬。

等對方走後,她也清閒一點,站起身來,錘了錘有些發酸的腰。生了季子晴後,月子沒坐好,她的腰老是不太舒服。

走到一邊,她往杯子裡倒半杯剛燒好的熱水,隨後加兩勺奶粉衝了杯牛奶,又把桌子上的麵包拿出一片,開始吃早餐。

她從來不在家裡吃早餐,也從來不會去早餐店裡吃早餐,隻會來店裡吃。店裡時常會來顧客,所以桌上都備有餅乾和麵包,還有奶粉和各種茶,這些東西是她可以吃的。

麵包有保質期,如果沒吃完,老板娘會丟掉重新買,而她來店裡吃早餐就可以省掉早餐錢。

雖然一天隻能省幾塊錢,但也得攢起來,她的孩子還得上學。

衝好了奶粉,她喝了幾口,臉上沒有表情啃著手裡頭的麵包。這些早餐她都吃了好幾年了,早就膩得不行,形如嚼蠟隻圖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