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梳完啦!”雲池打了個哈欠,嘟噥道,“累死了,以後一定要多多地買梳子……”
薩迦呆呆地睜開眼睛,望著工整排列著橫木的天頂,緩緩地抬起手掌,摟住了雲池的脊背。
他的獠牙又不受控製地伸長了,神力躁動不安地洶湧著,如同一座強捺不發的活火山,不住攛掇催化著心中波瀾起伏的每一個念頭。
……每一個有關於雲池的念頭。
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情況,薩迦努力控製著他用以捕食的器官,儘可能不讓雲池看出自己的異樣。
不好了,我的牙,他憂愁地想,你們就不能彆搗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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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雲池縮在薩迦懷裡睡得正香,大海獺突然敏銳地睜開眼睛,嗅了嗅空中的氣息。
不對勁……他凝重地抱著雲池坐起來,無論是島嶼、海風,還是渾濁增多的浪花,林中惶急的動物……統統充滿了異樣的氣息,非常不對勁。
冰海出了什麼問題?
雲池揉了揉眼睛,朦朦朧朧地抬頭:“……嗯?”
薩迦低聲道:“沒關係,你睡吧。等我出去看——”
後麵的話還未說完,島嶼深處就傳來碰撞的轟鳴,雖然怪屋巋然不動,免受地形的牽製,但鬆林裡卻是一片驚鳥竄飛,狂吼亂叫的動靜。
雲池頓時瞌睡全無,跳起來道:“怎麼了怎麼了?!”
薩迦動了動腮幫子,風中送來的訊息,讓他很快弄清楚了原委。
“……和陸地的連接提前了,”海獺不可置信地說,“這次的碰撞,縮短了將近二十天的距離。”
雲池先是一喜:“什麼!那我豈不是早上一起來就去儘情購物換東西!”
繼而一憂:“不對吧,是你之前說的那個海波之神搞的鬼,還是島上真出了什麼事,要不要緊啊?”
“不是海波之神,祂不敢。”薩迦喃喃地說,稍加思慮,便想通了其中的關竅,“恐怕是我自己的問題……”
接連數次,為了雲池而暴動失控的神力,以及每次失控就跑去海底解壓的自己……這兩點,應該就是導致接觸提前的罪魁禍首了。
“沒事,”薩迦歎氣道,“真的不是大事,快躺下睡吧,明天早上,我教你怎麼買東西。”
然而,他低估了幼崽的精力,在確認了安全無虞以後,雲池興奮得像是第二天要去集體春遊的小學生,不停在薩迦身上跳來跳去,捏捏爪子,推推毛臉,一個勁兒地問問題。
“我會和陸地上的人語言不通嗎?即便我可以跟你無障礙交流,可你是神,他們是人,溝通方麵會不會產生什麼差錯啊?我需要偽裝嗎?肯定需要的吧,畢竟我隻穿著單衣單鞋就敢在雪地裡打滾,對正常人來說肯定不正常……我要拿什麼貨幣呢?金子?銀子?還是以物換物?你說陸地上已經有國家的概念了,那他們人口多不多啊,忽然出現一個生麵孔,他們會盤問我嗎?我要怎麼證明自己的身份呢?”
薩迦又歎了一口氣,一一回答:“不會有障礙;需要偽裝,但不是你想的那種偽裝;對普通商販來說,銀子就足夠了;人口沒有後世那麼多,但是也不會盤問你,你更無需證明自己的身份——等到你回到島上之後,所有見過你,和你交談過的人,統統要逐漸遺忘你的臉孔。”
雲池愣住了,他撲在薩迦懷裡,大聲抗議:“為什麼啊,我有那麼不堪入目嗎!”
“因為這座島嶼,是我自願退居的島,一座舊神的島,”薩迦輕輕摸了摸他的頭,“島上的生靈,注定為人忘卻。不隻是你,任何登上這座島的人,都會漸漸被外界遺忘的。”
雲池奇怪地問:“假如我再從島上出去呢,那些和我有過接觸的人,會記起我來嗎?”
“按理來說,是的。”薩迦忐忑地觀察著雲池的反應,生怕他不高興,“等到你再次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時候,他們的記憶也會再次複蘇,想起曾經有關於你的往事,可……”
“哇!這是不和桃花源一樣嗎!”雲池打斷了薩迦憂心忡忡的發言,神情振奮,又驚歎出了大海獺聽不懂的名詞,但是看到他這種反應,似乎對“自身會被遺忘”這種事,也不覺得難過低落……
真是個奇怪的幼崽啊。
“購物!血拚!購物!血拚!”
雲池還在薩迦身上喜出望外,難掩雀躍地來回蹦噠,大海獺在床上縱容地躺平,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