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苦情女主(十一)(1 / 2)

劉小姐聽見阿良的聲音,但卻沒有轉過身來,而是依舊執著的望著王先生。

王先生的目光,卻並沒有完全停留在她的身上,而是將大部分的眼神,都望著身旁的另一位女士。

那位女士年紀相較劉小姐要年長,但身上卻有一種更加成熟的風韻。

“劉小姐?”阿良遲疑著問道,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對方的胳膊。

隻是幾天不見,但阿良卻覺得,劉小姐就像是一朵被抽乾了水的玫瑰。

“是阿良呀。”劉小姐勉強笑了笑。

王先生也看到了阿良,但他卻沒多少印象,而是趁著劉小姐被阿良絆住的這個時間,拉著身旁的女士快速離開。

“劉小姐,我爹有話讓我帶給你。”阿良見劉小姐想走,趕忙說道。

“阿良,有話我們回頭再說。”劉小姐說完,就打算去追王先生。

阿良卻拉住她,說道:“就一句話,爹爹勸你趕緊離開滬城。”

這句忠告,在劉小姐的耳朵隻是停留了一瞬之後,她立馬就說道:“現在哪有那麼容易離開。”

阿良又說道:“隻要你想,就一定有法子的。”

劉小姐搖了搖頭,目光注視著已經遠離的王先生。

阿良湊了上來,問道:“王先生這是另尋新歡了嗎?”

劉小姐立馬說道:“沒有,他怎麼會另尋新歡呢。”

“那位女士是什麼人?”阿良問道。

“那是他的……他的……”劉小姐此時有些說不出口。

阿良詫異的盯著她。

此時被一個孩子這般盯著,劉小姐到底還是說了出來:“那是他的夫人。”

阿良聞言睜大了眼睛,說道:“他有了夫人,為何還要招惹你?他不對勁。”

劉小姐立馬說道:“不是這樣的,他夫人是家裡安排的,他並不喜歡。”

“縱然不喜歡,那也要負責任,否則就是毀了女人一輩子。”阿良說道。

劉小姐倒沒有想到,不過十一歲的阿良,居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便忍不住問道:“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

“都是我爹教的,他說要麼一開始就乾脆拒絕,你不拒絕,卻結了婚,那就應該好好負責任,不能害了人家一輩子。”

阿良還記得很清楚,邵瑜說這些話的時候,當時是在看報紙,看著報紙上那些與封建包辦婚姻劃清界限,完全不管原配及子女的文人,邵瑜的態度中滿是鄙夷。

“可那是包辦婚姻,都是受害者呀。”劉小姐輕聲說道。

阿良卻道:“都是受害者,但也有人受得更重。”

劉小姐搖了搖頭,還是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阿良又道:“我看王先生的模樣,似乎對這個原配很是殷勤,倒不像是不喜歡的樣子。”

劉小姐也沒想到,自己會跟一個小孩子討論這些事情,她本來自詡是從容獨立的新女性,但到底還是因為這段感情而受儘了折磨。

“他那是裝的,要不是因為我,害得他如今地位不穩,他也不需要去討好那個女人。”劉小姐此時的模樣,儼然是一副被戀愛衝昏了頭腦的模樣。

對於戀人的背叛,劉小姐不責怪對方,反而責怪自己,責怪自己偷了材料,才導致戀人地位不穩。

想到那份藏在銀行保險箱裡的材料,劉小姐立馬抓住阿良,問道:“我給你的鑰匙,你給誰了?”

“什麼鑰匙?”阿良一時沒反應過來。

劉小姐立馬道:“被牛皮紙包著,放在你的煙箱裡。”

阿良聞言,也沒察覺到不對勁,反而實話實說道:“我爹拿了。”

劉小姐一頓,緊接著便問道:“你爹拿給誰了?”

阿良搖了搖頭,說道:“我爹做事,我哪裡弄得清楚。”

阿良又見劉小姐神情不對,趕忙問道:“那鑰匙很重要嗎?我去找我爹要回來?”

劉小姐此時卻也知道,藏在保險櫃裡的文件已經被人拿了,隻是材料被人拿了,但她卻沒有受到組織的清算,因而她心裡還始終存著僥幸。

“不用了……”劉小姐搖頭,材料都已經被拿了,此時拿回鑰匙還有什麼意義。

至於邵瑜在這其中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她也不想去深究。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要不要離開滬城?”阿良又問了一遍,生怕父親的提議劉小姐沒放在心上。

劉小姐搖了搖頭,說道:“我不離開。”

她的眼中含著淚水,如此愁苦的模樣,倒是讓阿良想到了姐姐從前的樣子。

阿良連賣煙都顧不上了,隻一心想著安慰劉小姐,道:“連我都覺得,他對你並不是真心,如果他心裡真的有你,怎麼會讓你遭受這麼多委屈?”

“你還是個小孩子,哪裡懂這些事情。”劉小姐說道。

阿良說道:“我雖然是個小孩子,但也明白你的狀況不對。”

“我應該是什麼樣的狀況?”劉小姐好笑反問。

阿良感念劉小姐幫他的生意站穩腳跟,因而也願意多勸她幾句,他雖然還小,也不懂什麼是愛情,但卻覺得,愛情應該是美好的,而不是讓人變得更壞。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衣著整齊,舉止乾練,當時我和我姐姐都看傻了,甚至在我姐姐心裡,一個女人最理想的狀態,就是像你那樣,有一份體麵的工作,有非常厲害的本事,又不受旁人的流言蜚語。”

劉小姐聞言一怔,她一時竟然也想不起來,自己過去是什麼模樣,這一段感情,讓她得到一些,但似乎失去更多。

阿良繼續說道:“你應該去看看我姐姐,她如今在雲溪路西餐廳上班,她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樣,你怎麼還越活越回去了。”

劉小姐雖然才從巷子裡搬出來沒多久,但她實際上已經幾個月沒上班了,為了更好的投入這段感情中,她辭掉了醫院的工作,但換來的卻是對方早有妻女的結果。

如今王先生地位不穩,但妻子娘家卻越發勢大,因而他才會這般費儘心思討好妻子。

劉小姐原本堅定認為,無論發生什麼,自己都是對方的真愛,但此時被阿良這麼一說,她倒是不夠堅定起來。

“阿良,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我真的很愛他,我不能沒有他。”劉小姐對著一個小孩子說出這樣的話,頓時覺得有些後悔。

但阿良卻沒有輕視她,而是皺著眉說道:“如果你的狀態越來越差,那你需要一些改變。”

他努力回想起邵瑜說過的話,這是邵瑜曾經安慰邵英娘的話,被他無意間聽了去,他便學著來安慰邵英娘。

“我不知道你心裡的愛情是什麼……”

阿良還沒說完,劉小姐就說道:“愛是一切,是比我生命更加重要的事情。”

她說得感人,但阿良卻隻覺得有些肉麻:“你覺得這是一切,可人家卻不是這麼想啊。”

劉小姐一怔,暗道自己為了愛可以放棄工作,背叛組織,但自己的愛人,卻僅僅是地位不穩,就可以對著原配搖尾乞憐。

這樣想著,愛人高大的身影,似乎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爹勸你儘快離開滬城。”阿良再次重述,因為邵瑜當時說得凝重,阿良自然也覺得這對於劉小姐是極其重要的決定。

劉小姐終於還是點點頭,但她卻說道:“我把我該做的事情做完,就會離開。”

阿良聽她答應離開,頓時放下心來。

劉小姐跟阿良告彆之後,便匆匆回了自己如今正在住的宅子裡。

她在宅子裡前所未有的仔細搜索起來,沒有放過一點蛛絲馬跡,最終,除了讓她找到無數彆的女人留下來的痕跡,還是讓她找到了那個隻見過一次的小保險箱。

劉小姐仔細回想起當時看到的情形,雖然隻見過一遍,但她卻靠著記憶,硬生生的想起了保險箱的密碼。

保險箱裡麵除了一些金條,還有一把/槍和一份用牛皮紙包裹的文件。

她將金條和文件夾收進行李箱裡,又看了那把/槍一眼,到底還是拿了起來。

跑到馬路上,招了一個她相熟的黃包車。

此時夜已經深了,黃包車在路上飛速往前跑,劉小姐也一直在催促快一些。

許久之後,黃包車終於在一處巷子門口停了下來,劉小姐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走到了一戶人家門口後,直接將那個文件夾從門縫裡麵塞了進去。

劉小姐做完這一切,立馬朝著巷子口跑去,催促著黃包車朝另一處所在。

她要去的地方是碼頭。

海風陣陣,她並沒有船票,但卻知道在哪裡能找到偷渡離開的小船。

她心下想著,離開這裡,就可以重新開始。

她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份足以讓戀人陷入萬劫不複的材料,她努力的想著自己即將開始的新生活。

“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聽到熟悉的聲音,劉小姐心下一顫。

來人穿著一身黑,此時定定的看著劉小姐。

劉小姐提著行李的手都在顫抖。

“背叛組織,下場你應該明白。”來人輕聲說道。

劉小姐用力搖了搖頭。

那人卻說道:“我也沒有想到,你居然是延安方麵的人。”

劉小姐還是搖頭,說道:“我不是。”

“你承不承認,都不重要了。”那人說道。

劉小姐有些害怕的往後退。

那人拿槍指著劉小姐。

劉小姐一步步後退,但藏在口袋裡的手,卻已經按在那把/槍上。

那人一步步前進。

“明明是你的任務內容,但那份材料卻落在延安的人手裡,你還要狡辯嗎?”

劉小姐瘋狂搖頭,但她也確實沒有反駁的理由。

“說出你的上線。”那人將槍/口貼在她的臉上逼問。

劉小姐壓根就不知道東西為什麼到了那些人手裡,但她卻也解釋不清楚。

“不說?那就隻能……”

那人將槍舉起,劉小姐手下也動作起來,隻是她的槍剛剛拿了一半,便聽到一聲悶響。

那人緩緩倒了下去。

一個蒙著臉的人站在她麵前,見到她手裡的槍,這人也沒說什麼,反而將一張船票遞給了她,粗著嗓子說道:“明天早上八點開船,離開這裡,不要回頭。”

劉小姐一怔,她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如今離開滬城的船票千金難求,劉小姐還是接過船票。

在劉小姐往自家丟文件夾的時候,邵瑜就已經察覺到了,他沒有第一時間打開文件夾,而是跟在劉小姐身後。

緊趕慢趕,到底是救了她一命。

“見過血嗎?”邵瑜粗著嗓子問道。

劉小姐搖了搖頭,她拿槍的手其實還有些顫抖。

她雖然有槍,但卻沒有殺過人。

邵瑜聞言,將她手裡的槍拿了過來。

也許是眼前這個蒙麵人渾身的氣勢太過嚇人,也許是因為邵瑜剛剛救了她一命,劉小姐居然沒有拒絕對方搶過槍的舉動。

“那以後就不要見血了,過你的太平日子去吧。”邵瑜輕聲說道。

邵瑜沒有殺地上這個人,對方一心清理叛徒,心裡卻還是記掛著抗戰大計,邵瑜雖然不認同他的理念,但也不會因此要了他的性命。

劉小姐忍不住問道:“你覺得我是叛徒嗎?”

“你當然是叛徒,你的組織辛苦培養了你,你卻辜負了他們的期待。”邵瑜十分肯定的說道。

劉小姐瞬間變得低落下來。

“但你也罪不至死。”邵瑜又說道。

劉小姐心底一鬆,轉而說道:“他告訴我,他沒有殺害過同胞。”

邵瑜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便道:“他沒有直接殺過同胞,當幫敵人做事,就是在幫助敵人殺害千千萬萬的同胞。”

劉小姐神色一暗,又問道:“叛徒也可以重新開始嗎?”

“將功贖罪,就是最好的重生。”邵瑜說道。

劉小姐一怔。

邵瑜接著說道:“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用你擅長的方式,幫助這片還在受苦的土地。”

邵瑜隻覺得劉小姐是用錯了地方,她明明是個大夫,卻被迫乾著間諜的活計,這純粹是大材小用。

劉小姐隱約明白了點什麼,又問道:“你是延安方麵的人嗎?”

邵瑜沒有回答。

劉小姐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將所有的金條全都交給邵瑜,說道:“你拿著。”

邵瑜接了,但卻拿出一根金條出來還給劉小姐,說道:“你重新開始也需要錢。”

劉小姐起身打算離開,邵瑜又說道:“這個也給我吧。”

劉小姐看向手裡的槍,便給了他。

邵瑜見到劉小姐消失在夜幕中後,找了一根繩子,將地上的人綁了起來。

這個小屋附近有個野碼頭,隻要這人醒來大聲呼喊就能得救。

邵瑜做完這一切後,便回了家。

他離開家的事情瞞不住人,但邵瑜卻隨便找了個理由,邵瑜不想一直瞞著家裡人,但現在卻不是坦白的好時機。

第二日下午,邵瑜剛剛午覺醒來,便聽到隔壁傳來動靜。

劉小姐從前住的院子空了好幾天,如今終於有房客搬了進來。

邵瑜起身一望,倒是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年輕小夥穿著一身白色襯衫,看到抱著孫女的邵瑜時,對方也是一愣。

但一愣之後,他很快就掩飾了過去,裝作第一次見麵一般,朝著邵瑜說道:“大爺您好,我是隔壁剛搬進來的房客。”

邵瑜卻笑了起來,說道:“我記得你,我在公園裡見過你。”

邵瑜也沒想到一切都是這麼湊巧,邵家隔壁剛搬進來的房客,就是他在公園裡的見到的那個帶著特殊身份的小夥子。

關楊也沒想到,邵瑜居然認識自己,他心下叫了一聲糟糕,他這樣特殊身份的人,最忌諱的就是被人記住。

但此時邵瑜說得如此肯定,關楊也不能反駁。

關楊也笑著打量了邵瑜一番,做出一副像是才想起來的樣子一般,說道:“大爺,原來是您呀,一個人帶著三個孫女,您可太不容易了。”

邵瑜笑了笑,又問道:“小夥子在哪裡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