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紈絝兒子(十四)(1 / 2)

邵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道:“什麼彆人?”

“彆的學徒。”邵嘉善說道。

他在接受係統學習之前,確實感覺學得十分吃力,如今有了這樣一套非常係統的教材,邵嘉善覺得輕鬆不少。

雖然要學習的東西依舊很多,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樣瑣碎,如今學起來,有非常明確的進度,以及能看得到未來的目標。

邵嘉善在自己獲得方便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其他人,他覺得這樣好的方法,適合推廣給彆的學徒。

邵瑜明白他的意思之後,心底多了幾分開心,邵嘉善能夠想到這一點,那說明他如今真的開始動腦子思考。

一個人,若是始終不動腦子,那也跟半廢差不多,而一旦開動腦筋,即便是頑石也有開竅的那一天。

“可以。”邵瑜點頭。

邵嘉善嘴角彎了起來。

但邵瑜接著說道:“但這些還不夠完善,你要是願意,可以在學習的過程中再度進行梳理。”

邵嘉善聞言卻微微愣住,又問道:“我可以對父親編寫的東西,做出改動?”

邵瑜點頭。

邵嘉善不懂那麼多讀書人的彎彎繞繞,聽到邵瑜這麼說,一想到可以和父親一起做同一件事,他反而更有動力了。

邵嘉善如今還是每天上午自主學習,下午跟著邵瑜,傍晚一起義診,因為有新教材,又是全年無休的學習與實踐,因而他的進度很快。

等到邵瑜三年任滿的時候,邵嘉善已經能治一些小病。

而邵嘉良也要開始考試,兩個兒子的學業都是邵瑜親自盯著的,雖然兩人的學習內容不同,但邵瑜都進行了調整。

原本三年前邵嘉良就可以下場考試,但邵瑜攔住了他,小兒子雖然學得很好,但那時候在邵瑜看來,卻隻是死讀書,實際上沒有太多的生活經驗。

如今跟在邵瑜身邊,其實也是等同於幫衙門做了三年事,邵嘉良本就是個聰明人,三年實踐,足夠他逐漸成長起來。

小韓氏也用三年,教出了自己的第一批學生,這些學生裡隻有小部分是大戶人家的姑娘,絕大部分都是平民家的姑娘。

小韓氏將自己會的都教給她們,剩下的也該自己去領悟實踐。

嶺南民風開放,因而並沒有特彆重的男女之防,這第一批學生結業的時候,小韓氏想到這個班還是邵瑜提議建成的,如今便特意請了邵瑜過來做結業講話。

邵瑜也沒有拒絕,他幾乎沒有任何準備,就開始講話。

邵瑜談的內容也非常簡單,隻是說起自己勸說小韓氏開班的初衷。

“不是為了給夫人找個事打發時間,而是希望她一身本事不要埋沒在後宅,傳出去,才能幫助彆人。”

邵瑜如此說道。

小韓氏聽了心下一澀,她在京城時做事無法無天,連累得丈夫被貶官,到了這個地方後,也是丈夫看出她心裡的焦慮,幫她安排了這個教學班。

在京中時,她內心無時無刻不想著掠奪,掠奪財富,掠奪資源,掠奪那些並不屬於她的東西,費儘心思,用儘手段,到頭來,隨著丈夫上交家財而成為一場空。

在清寧縣時,她不再是一個掠奪者,而是變成了一個老師,在教學過程中,她反倒察覺到更多的快樂,她意識到,自己不再隻是邵瑜的夫人、兒女們的母親,她如今也是她自己。

她也可以有自己的事情去做,而不是成日圍繞著丈夫兒女去算計、去籌謀,她看見了自己的天地。

邵瑜此時已經說道:“你們來這裡的初衷,也許是因為這裡是縣令夫人的產業,家裡長輩們逼迫你們來的。”

“也許你們還會覺得,趁著出嫁前,在閨閣中應該過些輕快日子,學習實在太苦了。”

底下的姑娘們聽了這話,有的低下了頭,因為她們一開始確實是這麼想的。

在家裡當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好嗎?非要跑到這裡來,跟著一群不認識的姑娘一起學習什麼針法技巧。

出身大戶的小姐們,出嫁時會有豐厚的陪嫁,會有乖巧的奴仆,因而這些針線活可能都很難讓她們親自動手。

但小韓氏的教學態度一直很好,這裡的氛圍也很好,漸漸的,她們也忘了自己來這裡的初衷是為了小韓氏,而是度過了三年非常不一樣的時光。

邵瑜說道:“這樣辛苦,但學來的東西,對於你們來說,卻是也許有用,也許一輩子都用不上的。”

“甚至這個課堂,可能也隨著夫人的離去,而無限期停課。”

邵瑜任期已滿,老皇帝詔他回京,此番定然又是攜家帶口而歸,小韓氏離開,這個班自然會因為無人主持而停課。

底下的姑娘們聽到這話,臉上也大多流露出不舍之色。

邵瑜繼續說道:“但這裡學到的技能,就像是你們人生最後一道保障,有了自己的一技之長,日後無論經曆什麼,也不要自暴自棄,要記得自己還有這一股力量。”

底下的姑娘們此時還太年輕,家境優越的壓根不明白邵瑜的話,而家境普通的姑娘們,已經開始靠著從這裡學到的技法補貼家用,倒是還能理解一二。

而多年以後,這一批姑娘中大多數都已經結婚生子,甚至已經開始經曆人生的大起大落,她們回想起邵瑜今天說的話,方才徹底明悟。

等到邵瑜講話結束,小韓氏又上去說了幾句,她又拿出自己精心準備的帕子。

一共有三十個姑娘,她就準備了三十個帕子,每一個帕子上都繡著同樣的花色,又配了一行字:清寧蘇繡學院第一期結業學子XXX。

每個姑娘的名字都在上麵,沒有大名的就繡了小名,至少每個人都不是某某氏,而是有著自己的名字。

姑娘們拿到這帕子,眼眶都濕了,還有人拉著小韓氏的手,說道:“夫人,我真的不舍得您走。”

小韓氏也不舍得姑娘們,隻是全家人都要回去了,她留在這裡反倒會顯得孤單。

相比較離開,她其實更加不舍得這個課堂。

一開始她不願意教,但漸漸的,這裡卻凝聚了她太多心血,一想到隨著她的離開而結束,她就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

姑娘們此時也是這般,既不舍小韓氏,也不舍得這個課堂。

邵瑜忽然說道:“你還忘了這個。”

小韓氏接過邵瑜遞過來的手帕。

那是和給姑娘們一樣的帕子,但底下的一行字卻沒有繡上去。

邵瑜說道:“第一任學院院長,也該有自己的名字。”

立馬有姑娘自告奮勇的說道:“夫人,我來幫您繡。”

其他人也跟著說道:“我們也可以繡。”

邵瑜說道:“那就每人都繡幾針。”

一群人一起,很快就繡出來一行字,姑娘們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江縣尉的大女兒江蓉蓉站了出來,問道:“夫人,您的閨名?”

小韓氏一怔,但很快還是說道:“韻詩。”

很快那方帕子就繡好了,小韓氏看著底下那一行字,眼眶微濕。

江蓉蓉又將自己繡好的一副牡丹圖拿了出來,說道:“夫人,您教了我很多,我不知道送您什麼,這個就留給您做紀念。”

其他姑娘們也顯然早有準備,她們給小韓氏準備的臨彆禮物,全都都是繡品。

這些繡品都不是一兩天能夠準備好的,邵瑜在任期內的表現,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因而姑娘們也知道,邵瑜在這裡待不長久,因而早早就開始給小韓氏準備禮物。

小韓氏看著這一堆準備精心的禮物,明顯凝聚了姑娘們滿滿的心意,鼻子忍不住一酸。

姑娘們也想到這樣的課堂,可能以後都不會有了,也忍不住抱著她哭了起來。

邵瑜在一旁,輕聲說道:“夫人要走,又不等同於這裡也沒了。”

眾人聞言一愣。

但很快就有姑娘弱弱道:“可我們沒有老師了。”

“現成的老師很多。”邵瑜說道。

所有人還是一副迷茫的模樣。

邵瑜說道:“當了三年學生,難道什麼都沒學會嗎?”

“我……我們嗎?”姑娘們有些不自信的發問。

邵瑜點點頭。

“但我們技法淺薄,哪裡比得上夫人。”

邵瑜說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蘇繡的技法,夫人會的都教過了,剩下的就是靠著你們的領悟,她是如此教你們的,你們也可以如此教後來者。”

姑娘們聽了,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時間看向江蓉蓉。

江蓉蓉是所有姑娘公認的,學得最好的那一個,因而她們覺得如果要推選一個人當新的院長,那就是江蓉蓉。

麵對眾望所歸,江蓉蓉也沒有膽怯,她在斟酌一番後,接下了這個擔子。

但很快,又遇到了新的麻煩。

她們原本上課的地方是在邵家,後來衙門裡後院修整好了之後,邵家也沒搬進去,而是將那裡用來給小韓氏上課。

如今邵瑜任期滿了,即將調回京城,新的縣令到來,這縣衙的後院可能也待不得了,那即便有了新院長,但因為沒有場地,依舊要麵臨停課的局麵。

小韓氏不希望自己的心血就這樣毀於一旦,她的目光落在這個課堂裡,自己拿來教學用的那扇屏風。

屏風上繡著層層疊疊的牡丹花,顏色絢麗,似是要從布上盛開出來一般。

“我不帶走它。”

“夫人?”姑娘們萬分驚詫,她們顯然也很清楚,這幅繡品對於小韓氏的重要性。

小韓氏說道:“將它賣了,換一筆錢,置辦一個宅子當學院。”

這幅繡品是小韓氏最得意的作品,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姑娘們立馬勸她不要如此。

邵瑜卻說道:“夫人既然打定了主意,你們就不必再勸。”

姑娘們還是有些傷心。

邵瑜又說道:“既然學院要教給姑娘們,那也讓她們有點參與感。”

小韓氏不解其意,邵瑜的目光落在姑娘們送給小韓氏的那堆繡品上,小韓氏立馬明白了。

“你們可舍得賣了它們?”小韓氏詢問道。

姑娘們本就將這些繡品作為禮物送給小韓氏,此時要建新學院,小韓氏連自己最鐘愛的作品都賣了,她們又怎會不舍得。

有了這一大堆繡品,倒是不必再擔心新學院了。

原本是結業典禮,本來所有人都沉浸在小韓氏即將遠離的不舍中,但此時邵瑜引著她們開始討論新學院的事情。

一群姑娘湊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很快就將新學院的框架搭了起來。

新學院院長有了,但卻不能所有事都是江蓉蓉一人大包大攬,每個人都攬了一些活,擅長管賬的就去做財物,擅長刺繡的就去做老師。

邵瑜又說道:“既然是辦學,也不用隻拘泥於一樣,讀書寫字、管家理事,甚至誰會武,都可以開一堂防身課。”

邵瑜幫著她們發散思維,她們的思想立馬不再拘泥於蘇繡,甚至不再拘泥於這些人身上。

“我外公是鏢師,我娘也會武,她可以來教我們如何防身。”有個姑娘建議道。

“我娘擅長蜀繡。”立馬又有姑娘說道。

如此七嘴八舌,又開了不少課,也拉了不少人進來。

姑娘們如今也不用擔心老師了,至於學生,附近很多姑娘都想來這個班上課,隻是礙於小韓氏精力有限,一直沒有接受太多人,因而壓根不愁學生。

至於家裡的長輩,男性長輩有些反對,但女性長輩們卻都很羨慕小韓氏,此時又有邵瑜背書,要給姑娘們寫一份正經的委任書,因而也不怕家裡人反對。

若邵瑜繼續貶官,那這委任書自然毫無用處,但邵瑜此番回京高升,所有人巴結都來不及,怎麼會跟邵瑜唱反調。

況且如今在邵瑜的改造下,清寧縣也不是當初的那個清寧縣了。

邵家來的時候輕車簡行,走得時候依舊沒有帶走太多東西。

在清寧縣置辦的大件家具,全部沒有帶走,學院用得上的優先送給學院,學院用不上的,分給了街坊四鄰。

來的時候邵家人都是不情不願,走的時候,他們倒是萬分不舍起來。

三個孩子都是神色懨懨,畢竟他們在這裡還教了不少好朋友,唯有阿黑,臉上既有對家鄉的不舍,也有對京城的向往。

阿黑家裡隻有一個母親,多年前就得了大脖子病,邵瑜幫她治好了病,此番她也跟著兒子一起進京。

神石寨裡苦心尋找的神石,在烏縣丞出事後,被邵瑜在烏家老宅找了出來,他本以為那石頭有何奇異之處,但實際上不過是石頭裡碘含量比較高。

神石寨的人原本還不想下山,但隨著阿黑下山後,每次回家,都會不斷跟寨子裡的人描述山下的美好。

久而久之,宅子裡的年輕人們,心也跟著野了起來。

老族長倒是一心固守深山,但卻架不住他們的哀求,最後寨子雖然沒有全部下山,但大部分年輕人都下山來,在邵瑜的幫助下,在山下安家。

這三年裡,清寧縣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原本破舊滿是青苔的城牆,如今已經煥然一新,街道上再無半點雜亂,定期有人規整,看起來乾淨整潔,但凡來過清寧縣的人,無不感歎清寧發生的巨大的改變。

三年來,清寧境內的每一條河流,邵瑜都曾經去過,更改河道,鋪路修橋,邵瑜工作的重點,永遠是這些基礎設施。

城中也新設了公告牌,每有政令,便會在公告牌上公告,又專門請了識字之人在公告牌下,對不識字的老百姓進行解釋。

從前就算收稅,都是雜亂不堪,如今稅收政令在公告牌上寫得一清二楚,很少再出現那種靠著消息不通而亂收稅的情況。

稅收是朝廷的政令,邵瑜無力更改,他隻能儘力幫助老百姓們多找進項,讓他們在一個十分公平的情況下交稅。

清寧縣雖然是小縣,但是物產還算豐厚,隻是嶺南多山多瘴氣,因而裡麵的物產很難運送出去,邵瑜以清寧縣衙背書,建了一隻專業的商隊,專門往來運送物資。

山裡的水果,源源不斷往外麵賣,當即賣不完的水果,邵瑜也組織建了水果製品廠,將賣不出去的做成果脯果乾,銷往各地。

邵瑜又組建了各式各樣種植基地,將中植的技術,無償教給老百姓們,即便是鄰縣趕來學習的百姓,邵瑜也沒有敝帚自珍,全都耐心教授。

邵瑜任期滿的時候,建在城外的各類製品廠、中植基地,已經能提供近千就業崗位。

清寧縣的百姓,如今家家戶戶門前中的不是花,而是藥材,屋後也專門弄了小屋養菌菇。

清寧縣的女人們,也大多能挺直了腰杆子說話,畢竟如今能做的事多了,她們也是乾活主力軍,和男人一樣往家裡拿錢。

女人們和男人一樣外出,經常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家長裡短,誰帶著傷出門,也都是一目了然。

原本帶著傷的還想忍著,但女人堆裡總有幾個脾氣暴躁的,且她們聚在一起,比從前更加團結,有同類幫忙出頭,也沒幾個人真的想當受氣包。

這般鬨了幾次後,邵瑜也出麵調停過,女人們出乎意料的團結,加上邵瑜旗幟鮮明的態度,哪怕是再暴躁的男人,也不敢再隨便對老婆動手,整個清寧縣的風氣倒是一清。

原本沒有人覺得邵瑜能改變什麼,就連從前的江縣尉,如今的江縣丞,也覺得邵瑜扳倒烏縣丞,已經是了不得的政績,但邵瑜後麵做的一切,卻讓他越發驚訝。

邵瑜改變了清寧縣,而清寧縣又改變了整個嶺南,清寧縣從嶺南一個平平無奇的小縣城,變成了嶺南現在最富庶的縣城,其他各縣城紛紛向清寧縣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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