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紈絝兒子(十七)(2 / 2)

邵瑜絲毫不意外皇帝知道這麼多,隻輕描淡寫道:“夫妻一體,是誰犯的錯,哪有那麼重要。”

老皇帝聞言,倒想起如今身在冷宮裡的廢後,到底是多年夫妻,一想到多年患難的老妻,如今身處冷宮,心下頓生不忍。

等到邵瑜離開後,老皇帝將大太監招了來,輕聲說道:“你若有空,去靜安宮看看,若是缺了什麼,記得補上。”

大太監聽了心下一顫,但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點頭應下。

老皇帝想了想,又道:“她到底是皇後,彆叫底下人輕看了。”

大太監聽了隻覺得如同一聲巨雷。

畢竟廢後是發了明旨的,但此時皇帝說話間,又好像廢後之事不曾發生一般。

且老皇帝前段時間,連聽到廢後的姓氏都要發脾氣,如今也不知道邵瑜跟他說了什麼,居然還要照拂起來。

大太監默默將心裡對邵瑜的評級又往上調了調。

邵瑜前腳剛回到家,後腳宮裡就有人來宣旨。

一道賜婚聖旨,和一些賞賜。

有了這道賜婚聖旨,邵方兩家的婚事即便到時候辦得拮據,也不會有人覺得寒酸。

邵嘉善也沒想到,自己一個剛進太醫院的小學徒,居然能得到皇帝的賜婚,他也知道這旨意到來,定然是因為邵瑜在皇帝麵前說了什麼。

而方家那頭,原本方夫人中意的女婿人選是一心讀書的邵嘉良,對於一個準備當大夫的邵嘉善並沒有太多好感,甚至因為這個未來女婿,方夫人還聽了不少譏諷。

但隨著這一道賜婚旨意下來,方夫人心裡原本的不快全都一掃而空。

方燁也適時道:“善兒要當大夫,但這也是在陛下麵前掛了名的大夫。”

恰逢邵嘉善又進了太醫院,方夫人隻覺得邵嘉善說不得就是未來的太醫院院判,頓時也不覺得這婚事如何差勁了。

邵瑜又將邵嘉姝找來,道:“日後你就不需要進宮當伴讀了。”

邵嘉姝立馬問道:“爹,您做了什麼?怎麼我這就不用進宮了?”

宮裡發生的事情太過複雜,全都告知邵嘉姝反而不是什麼好事,因而邵瑜隻是搪塞兩句。

雖然老皇帝沒有下明旨,但邵嘉姝痊愈後,宮裡再不催她進宮,反倒是榮嘉公主還派人過來看了一兩次,隻是全都吃了個閉門羹,公主心下著惱,索性丟開不管。

轉眼便是邵瑜複診的日子。

這一次依舊是邵瑜帶著三個孩子去了沛國公府。

管家早早就在門房上等著,但這一次在沛國公府的感受,比上一次卻大不相同。

邵瑜明顯察覺到,短短十天裡,沛國公府似是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府裡的仆人們行動間更加規矩整齊,見到來人時也越發恭敬小心,一群人就像是被殺雞儆猴過一般,臉上全都帶著三分惶恐。

邵瑜詢問管家:“我有一些事想要詢問,不知雲夫人今日可在府裡?”

管家笑了笑,說道:“邵大夫,倒是不巧了,雲夫人帶著表小姐去了山上的清淨庵修行。”

邵瑜又問道:“那夫人何時回來?”

管家道:“雲夫人和表小姐是借住在此,夫人如今想開了,打算看破紅塵在庵裡修行,多半日後都不會回來了。”

邵瑜立馬明白,這是事情查清楚後,給雲夫人的懲罰。

原本他還以為景尚會顧念多年情分,沒想到也是個快刀斬亂麻之人,如此也好,倒可以證明景尚不是個拎不清的人。

再次見到景淑慧,似乎因為這段時間用心調理,因而她的氣色比之前要好上不少。

邵瑜給了管家一張單子,上麵羅列了許多藥材。

“等藥材準備好後,每日給你家小姐藥浴,每天要足足泡夠一個時辰。”邵瑜解釋道。

管家聞言,便珍而重之的將單子收好。

把完脈後,景尚方才出現,他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水,顯然是匆忙趕到這裡的。

見了邵瑜,景尚謝了又謝,說道:“先前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還請邵大夫勿要放在心上。”

雖然景淑慧沒有痊愈,但景尚已經看到了成效,他對邵瑜的水平十分信服,也為自己前麵曾有過的懷疑感到萬分抱歉。

邵瑜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小事。

景尚時真心感激邵瑜,又見邵瑜幾人穿著樸素,隻當是遊方郎中四處漂泊太過辛苦,便好心道:“邵大夫醫術高明,若是不嫌棄,可以在京城安定下來,亡母有一間陪嫁的藥鋪,如今正缺一位坐堂大夫。”

邵瑜哪裡有那麼多閒工夫坐堂,自然婉拒了他的好意。

景尚心下一片可惜,又問道:“邵大夫如今可有歇腳的地方,若是不嫌棄,府裡空餘的院落很多。”

邵瑜再度拒絕。

景尚又道:“府裡昨日便開始預備,今日邵大夫一定要留下來用餐。”

景尚在小妹好轉的時候,就開始預備著要好好答謝邵瑜,因而早早就決定今日要設宴感謝。

邵瑜這一次沒有拒絕,而是在應下來後,又看了邵嘉姝一眼。

邵嘉姝拿出一盞小兔子燈來,笑著遞給邵淑慧。

邵淑慧看到精致的兔子燈,立馬眼睛都亮了起來,笑著說道:“上次燈會,我就盼著哥哥給我帶這麼一盞燈回來,可惜人多踩壞了。”

邵嘉姝聞言看了景尚一眼,景尚並沒有解釋燈是因為救人而踩壞的,隻是始終含笑看著她們倆。

邵嘉姝比景淑慧大兩歲,景淑慧一心向往外麵的世界,湊巧邵嘉姝又見多識廣,因而兩人說了幾句話後便熟絡起來,景淑慧一直“姐姐”喊個不停。

景尚適時說道:“淑慧沒什麼朋友,邵小姐若是得閒,可以多來府裡看看淑慧。”

景淑慧也一臉緊張的看著邵嘉姝,似是害怕她會拒絕一般。

邵嘉姝笑了笑,說道:“我這幾年也不會離開京城,有空就來看你,隻要你不嫌我煩就好。”

景淑慧聽了立馬開心起來,又說道:“要是姐姐也能留在府裡就好了,那我就能與姐姐日日相見。”

邵嘉姝聽到這話,忍不住看了景尚一眼。

景尚此時也覺得有些不自然。

景淑慧真的很喜歡邵嘉姝,她特彆喜歡聽邵嘉姝說起在清寧縣的事情,又問道:“這幾年在京城,那過幾年呢?難道姐姐又要去彆的地方嗎?”

邵嘉姝說道:“幾年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邵嘉姝未出嫁的時候,自然是要跟著邵瑜走,邵瑜去哪裡做官,她便要跟著去哪裡。

景淑慧雖然身體已經好轉,但依舊十分虛弱,說了一會話後,她便有些犯困。

等妹妹睡著後,景尚才低聲朝著邵嘉姝道:“邵姑娘,府裡沒什麼特彆之處,隻有一個園子修的尚可,姑娘可有興趣逛一逛?”

邵嘉姝輕輕點頭。

邵嘉善和阿黑也想跟上去,但邵瑜卻拉住兩人,說道:“這藥浴方子你們看懂了嗎?”

兩人立馬停住腳步,一起研究起藥浴方子。

邵瑜朝著閨女輕輕點頭,他已經很努力給兩人提供獨處機會了,剩下的,便要靠他們自己了。

許是怕壞了邵嘉姝的名聲,因而景尚一路上都始終跟邵嘉姝保持著一米的距離,他雖然在避嫌,在逛園子時卻十分耐心細致。

邵嘉姝隻是被寒風吹得皺了一下眉頭,景尚立馬就吩咐婢女去拿披風,見邵嘉姝似乎走累了,馬上就停下來,就連園子裡歇腳的亭子,也備好了新鮮可口的糕點。

沛國公府的園子雖然很漂亮,但依舊能看得出來,並未受到特彆精心的照料,之所以還能呈現出不錯的狀態,不過是因為這園子底子好,經得住折騰。

邵嘉姝轉了一圈,隻覺得這園子讓她眼睛疼,她甚至還恨不得親自下場修整。

“姑娘一直跟著邵大夫,是要當醫女嗎?”景尚似是閒聊一般問道。

邵嘉姝聞言搖了搖頭,說道:“醫女的路太苦了。”

景尚聽了微微一愣,但也沒有繼續說什麼。

邵嘉姝說道:“若是有可能,我想做個富貴閒人。”

邵嘉姝和邵嘉善不愧是親兄妹,兩人的夢想都是如出一轍。

隻不過邵嘉善有了鬥誌,邵嘉姝在全家人的庇護下,一直在努力尋找自己的方向。

景尚聽了輕輕一笑。

邵嘉姝問道:“你覺得這個想法很好笑嗎?”

景尚搖了搖頭,說道:“能當富貴閒人,那定然是無憂無慮的,我羨慕都來不及,怎麼會笑話。”

邵嘉姝這才放下心來,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園子,說道:“好好的一個園子,沒有好好打理,倒是可惜了。”

“姑娘還懂修園子?”景尚有些好奇。

邵嘉姝搖頭,說道:“我不懂修園子,但分得清好壞。”

“願聞其詳。”

邵嘉姝也半點不客氣,一連指出園子裡存在的問題。

“假山流水,本來是很好的意象,但是水流的方向不對,不能接福,反倒容易招災。”

景尚聽了,道:“是我說錯了,姑娘不是懂園子,而是懂風水。”

邵嘉姝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都是在家裡瞎看的,你聽聽就好,不要太當真。”

景尚隻覺得和邵嘉姝在一起,似是前所未有的輕鬆,邵嘉姝無論說什麼,他都覺得很好笑,此時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邵嘉姝卻有些惱了,道:“你讓我提意見的,我真的提了,你又一直笑。”

景尚趕忙跟她道歉。

邵嘉姝自是不會生他的氣,兩人笑鬨一番後,反倒覺得彼此更加親近起來。

等下人過來通知宴席已經準備好了,景尚點點頭,問道:“爹爹可回來了?”

下人趕忙說道:“國公爺已經回來了,如今正在跟邵大夫聊天。”

景尚聽了一驚,說道:“這麼快就相見了?”

他還記得雲夫人的那些挑唆,生怕父親見到邵瑜的時候,會說什麼不中聽的話,因而便急著往回趕。

但邵嘉姝去一直不疾不徐的,甚至還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道:“你放心,隻要我爹爹用心,這世上就沒有他無法交好的人。”

景尚聽了這話,卻沒有邵嘉姝那麼樂觀。

沛國公本就對於女兒的病情也十分看重,因而兒子要求他回家宴請邵瑜的時候,他也沒有生氣,甚至心底還存著一絲相看的心思。

沛國公沒有那麼深重的門戶之見,他聽了雲夫人的話,又知道女兒在好轉,所以對治病的大夫也有幾分好感。

沛國公本想著,若是大夫的女兒確實不錯,那就想辦法將邵瑜送進太醫院鍍一層金,這樣兩家也能勉強坐在一起談婚事。

沛國公就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和邵瑜相見。

兩人見麵,都有一瞬間的怔然。

但沛國公很快就反應過來,他的心思轉變得很快,原本他對這門婚事隻有一分情願,如今見了邵瑜便成了十分樂意。

誰也希望給自家兒女結門當戶對的親事,這也是人之常情。

因而,景尚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父親和邵瑜相談甚歡的場景。

“尚兒,快來正式拜見你邵世叔。”沛國公催促道。

景尚依言照做,但心裡此時卻千回百轉,沛國公如今的態度,分明是拿邵瑜當做通家之好。

邵瑜此時也朝著邵嘉姝道:“姝兒,你還不過來拜見景世伯。”

沛國公常年征戰沙場,因而身上帶著一股子濃重的殺伐之氣,普通人見了,很容易心生膽怯。

但邵嘉姝卻絲毫不懼,反而落落大方的上前見禮,她如此得體的樣子,倒是讓景尚白擔憂了。

沛國公遞了一隻通體青翠的手鐲給她。

邵嘉姝看了邵瑜一眼,得了邵瑜的首肯後,方才笑著收下。

景尚看了那玉鐲,卻是心下一驚,這玉鐲不是旁的東西,正是景家代代傳給兒媳的信物。

景尚鐘意邵嘉姝,先前也跟父親表達過求娶之意,但當時父親的態度分明是模棱兩可,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父親態度如今驚人轉變。

景尚心底的疑惑很快就解開,他聽著兩人的閒聊,他們交流說的不是病情,而是國家大事,兩人言語親昵,甚至互相都以表字相稱。

邵瑜此時也半點不像是個江湖郎中,反倒像是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員。

而沛國公接下來的話,倒也印證了景尚的猜測。

“陛下若真采用懷瑾你的建議,那倒真是天下萬民之幸。”沛國公說道。

沛國公雖是武將,但對朝堂之事,也有自己的獨特想法,他也一心想著老百姓,因而許多想法,都與邵瑜相同。

一番交流下來,沛國公隻越發覺得和邵瑜相見恨晚,甚至還想著,兩家就算接不成親,但邵瑜這個朋友他交定了。

“國公爺的軍營中,可有專門研究武器的官員?”邵瑜忽然問道。

沛國公搖了搖頭,說道:“研究武器,那是工部的事情。”

沛國公倒想要一批匠人隨軍研究,但老皇帝沒有應允,而是將技術直接限定在工部。

邵瑜說道:“那倒是可惜了,若是隨軍研究,出了什麼問題,也能及時糾正。”

沛國公深以為然。

邵瑜又道:“國公爺如今不領兵打仗了,可有興趣專研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