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年, 老夫人是最高興的,半年以前,容Z從馬上墜落, 原以為凶多吉少,幸得宋朝夕嫁進來衝喜,要不是這個兒媳, 容Z恐怕是救不回來了, 若真是那樣, 白發人送黑發人,她這條老命沒留著的必要了,國公府這個年恐怕是過不安生了。
有些事不能深想,比如如果容Z去了, 這偌大的國公府靠誰撐著,容恒這般糊塗, 哪能撐得起這麼大的攤子,又怎能讓國公府上下數百人受益?老夫人一想到這就愈發慶幸,幸好有宋朝夕這個福星嫁進來, 否則,這府中幾百口人都不好過。
所以, 那日雲真道長說宋朝夕命硬她一點不信。
“母親, 兒媳祝您新的一年身體康健。”宋朝夕笑著福身。
她穿一身紅,尤為喜慶, 老夫人年紀大了就喜歡看小輩穿亮些顏色,便歡喜地笑笑, “你怕不是來找我要花錢的吧?”
宋朝夕偷笑, “我都是要當娘的人了,哪還在乎這些啊。不過老夫人要是給, 我也不介意的。”
老夫人就笑,“你啊你,少不了你的。對了,老二每年都有春賜,你得問他討才行,可彆叫他藏了私房錢。”
宋朝夕挑眉看向容Z,她知道容Z拿著幾份月俸,光是這侄些錢就不是個小數字了,但國公府這樣的人家誰也不會把這點銀錢放在眼中,誰曾想,他還有春賜啊。
容Z被她們說得無奈,“皇上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過初一米麵棗糕還是有的。”
米麵棗糕?宋朝夕簡直服氣了,猶記得姑父講過,前麵幾個皇上都很大方,過年時給名臣發的春賜有二十萬錢,容Z這種級彆,拿了幾十萬錢不成問題,雖則他們不缺這點錢,可一年到頭誰不想討個喜氣?結果當今皇上吝嗇到錢都不願給,而給什麼米麵棗糕,彆說他們,就是國公府的下人也未必瞧得上。皇上吝嗇到這個地步,不知後世的史書會如何評價,看來當臣子的也要看運氣,遇上吝嗇的皇上還真是一點辦法沒有。
她臉上的表情把容Z逗笑了,“不過皇上說了,等你生了,他份子錢還是要隨的。”
宋朝夕已經不抱期望了。
冷清的光線灑在院內,容恒帶著顧顏和素心來了。下人們偷偷打量他們,總覺得世子爺十分奇怪。明明剛抬了姨娘,坐享齊人之福,卻不見喜色,臉上一點笑意沒有。世子夫人和姨娘是表姐妹,卻從不見多說一句話,三人走過來,總給人一種麵和心不和的感覺,饒是外人都能明顯感覺到不對勁。反觀國公爺這邊,雖然隻有夫人一個妻子,卻其樂融融,湖心小築的下人更是麵帶喜色,跟其他院中的就是不一樣。
哪邊過得好,簡直一目了然了。
更奇怪的是,從前大家都覺得世子夫人弱不禁風,讓人憐惜,自打更柔弱的素心嫁過來以後,世子夫人頓時被襯托得健壯了許多,一點也看不出柔弱的樣子。平時倒沒什麼,一旦世子夫人和素心這個姨娘站到宋朝夕身後,就讓人覺得十分違和。
彆人家都是兒媳比婆婆美,比婆婆更入時,國公府卻反過來,看看宋朝夕身上穿的衣裙,哪件不是最入時的款?擦的粉塗的口脂和胭脂,哪個不是新顏色?有些顏色外頭都還沒流行過,國公夫人便開始用了,府中的丫鬟們都會模仿宋朝夕的打扮。如此就更顯得兩位兒媳不入時了,素心倒還好,畢竟隻是個姨娘,月例有限,可顧顏這個正經兒媳也這麼不會打扮,實在有些說不過去。許是有孕的關係,她皮膚比從前差了不少,黯淡無光,鬆垮粗糙,根本不像才十六的樣子,實在慘不忍睹!
宋朝夕這個婆婆簡直是碾壓式的。
顧顏根本不知道下人們的想法,她跟在容恒後頭走入院子。
透過半開的扇,遠遠便看到丫鬟們端著吃食魚貫而入,廚子親自端來了涮火鍋的食材,並在一旁張羅著點火備菜。屋中擁擠而熱鬨,一年到頭,似乎也隻能看到一兩次這樣的場景。過年和平常總是有些不一樣的。
容恒也微微出神。父親和宋朝夕就站在屋內,今日屋裡十分明亮,他們離光遠一些,看不清表情,卻莫名讓人覺得格外溫暖。容恒下意識向宋朝夕的肚子,宋朝夕雖則懷孕兩月有餘,肚子卻一點沒見大,腰身依舊纖細。等以後孩子出生了,應該也和宋朝夕一樣不怕父親吧?不像他,見了父親莫名就有些怵,父親對他也十分嚴苛,父子二人到一起從沒說過什麼有趣的話,板正的像是被釘在家規上。容恒似乎能想象到八個月以後孩子出生時的畫麵,到那時候,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倒真成了外人。
容恒心情莫名複雜,他帶著顧顏和素心依次給宋朝夕和容Z請了安。到底是新年,今日請安總要正規一些,容Z麵對小輩時向來沒什麼表情,冷肅又威嚴,還是宋朝夕開口讓他們免禮。
飯前,老夫人按照規矩要祭祀祖宗,廚房做了一桌飯菜,擺在祖宗的牌位前麵,容灃和容Z站在前頭,宋朝夕幫忙給火紙畫圈,等男人們磕頭完了,女人們才上前。
祖宗吃完,後代子孫才能動筷子。
容媛成親了,但是容彥這個做哥哥的去年一直在外遊學,耽誤了成親,高氏打算過年就替他相看。席間一直在說這個事,容彥不喜彆人議論自己的親事,顯得有些鬱悶,還好宋朝夕替他解圍,把話題引到容媛身上,容彥感激地看向嬸嬸。
提起女兒,高氏也有些落寞,這是嫁女後第一次過年。從前容媛每年都嘰嘰喳喳問她討花錢,今年卻已經嫁做人婦了,也不知道定北侯府是什麼情況,陪嫁去的嬤嬤和丫鬟都沒有回來通報,高氏既擔心女兒過得不好,又有些思念女兒。
但總的來說,席間還是歡快的。
一頓飯吃得還算歡快,府中廚子做的羊肉鍋十分下菜,宋朝夕難免多吃了幾口。
等席麵收了,老夫人就張羅著打葉子牌,宋朝夕會打,但她不愛打,連贏了好幾次之後,就沒人要她打了。宋朝夕挑起皮簾子往外走,遠遠便看到容Z守在外頭,她一愣,“你在等我?怎麼不叫人進去喊我?”
容Z換了一襲玄色長袍,同色的披風,她發現他有時候不講究,有時候一日要換幾次衣裳。容Z並不答,隻是緩聲道:“明日我要進宮,今晚我陪你一起守歲。”
宋朝夕才想起來,按照規矩,明日百官朝賀,官員和各家的命婦都要出席的。
“我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