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舊事(上)(2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7449 字 5個月前

我忙道:“小人奉主人之命送禮,還有急事須回府,不便逗留,還請內官代為轉呈。”

內官看著我,笑笑,“足下可是雲霓生?”

我一愣,答道,“正是。”

“那便對了。”內官道,“殿下有言,請你入內,如有旁事,殿下會替你打點。”

我看著內官,心底忽而有些不尋常的預感。

雒陽的各處王府,我跟著公子幾乎都去過,相較之下,□□並不算太大。看得出來這府中一直有人打理,但仆從不多。庭院中的花木已長得高大而雜亂,回廊的石階上還生了青苔。

秦王在後院的書齋裡。我去到的時候,隻見一條清溪穿園而過,亭閣臨水而置,雖無精巧奪目的雕飾,但樣式雅致簡潔,彆有一番古樸之氣。

我跟著內官走過一道小橋,耳畔皆潺潺流水之聲,穿過成蔭的花樹,未幾便望見了在亭中閒坐的秦王。

隻見他穿著一身寬鬆的長衣,獨自坐在一張涼榻上,身邊連個打扇的人也沒有。他手裡翻著書,姿態隨意,那模樣全然不似人們口中說的那個征戰千裡的年輕藩王,倒像是個賦閒在家的文士。

許是聞得動靜,他抬起頭來。

我上前見禮之後,呈上錦盒。

“我家公子知殿下喜好杜伯度書法,特令奴婢將此卷帶來,獻與殿下。”我說。

“哦?”秦王從內官手中的錦盒裡取出那卷軸,放在案上,親自打開。

他看了看,露出微笑。

“既是元初之意,卻之不恭。”他說罷,沒有仔細再觀賞那卷軸,卻讓內官給我賜座上茶。

我說:“奴婢不敢。”我忙道。

“嗯?”秦王看了看我,語氣平和:“有甚不敢?”

看他全無立刻放我走的意思,我隻好依言坐下。

庭院裡甚是安靜,能聽到樹梢間此起彼伏的鳥叫蟲鳴。

秦王端起案上的茶杯,呷一口,放下。

“孤記得,你叫雲霓生,對麼?”他問。

“奴婢正是。”我說。

“你是淮南人?”他問。

我看著他,重複道:“奴婢正是。”

秦王斜倚著憑幾,淡淡一笑:“你必定在想,孤如何得知?”

我未回避,亦一笑:“奴婢正是此想,不知殿下如何得知?”

秦王:“你猜。”

我:“……”

他的神色似在逗趣,卻又似在認真地等我回答。

我知道口音是絕不可能。淮南方言與雒陽是不同,但我自幼跟隨祖父,學會了說不同口音的本事。在淮南,我能說地道的淮南話;在雒陽,我能說出雒陽口音的雅言。無論身處何處,我一向切換自如,從來無人能分辨。

“殿下打聽過。”我說。

秦王未否認,道:“你大約也想問,孤為何打聽你?”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從內侍說他邀我入府的時候起,我就知道今日必過不得太輕鬆。

“想來是還為那遮胡關占卜之事。”我說。

“不全是。”秦王看著我,話語不疾不徐,“我那日在宮中見到你,便覺得你甚為麵熟。”

我作懵懂之態,訝道:“殿下從前見過奴婢?在淮南?”

秦王微笑,繼續喝一口茶,不答卻道,“你的祖父叫雲重,對麼?”

“確實。”

“孤雖不才,也曽聞雲氏之名。其祖乃先秦雜家雲衡,曾為一方大賈,子弟中多有奇謀之士,天文地理、史論今議無所不通,諸侯皆往求賢。後朝代更迭,前漢之時,武帝罷黜百家,雲氏漸無用武之地。直至莽亂,雲氏再為光武所用,多人封侯拜將,再度興起。然竇憲亂政,武陵侯雲晁因輔佐竇憲被誅,雲氏多人株連下獄,自此沉寂。直到當朝,才又有人出仕,便是你那族叔雲宏。”秦王笑了笑,“可惜他與雲晁一般跟錯了人,以致身亡。”

我說:“殿下打聽了這麼許多,奴婢實受寵若驚。”

秦王搖頭:“可你那祖父,我無處打探,知之甚少。”

我說:“奴婢的祖父不過是個文士,一生隻愛鑽研學問,彆無所長。”

“是麼?”秦王不以為然,“鄉人說他在外浪跡多年,七年前才回鄉定居。且他有奇技,知天文地理。”

我說:“殿下也知曉,這些學問不過家中所傳。”

秦王沒有繼續說下去,卻轉而道:“說到七年前,孤倒想起一事。”

他的目光似在追憶:“那時,先帝病重,正好雒陽流傳璿璣先生現身之事,孤心中迷惑,便去見他,以期指點。費了好一番氣力,終於得見。不料,他那時作了一句讖言,孤十分震動惱怒,曾想與璿璣先生理論個究竟,可他全無異色,隻對孤說,若要保命,七年內不可回京。而後,他拂袖而去,再也不曾出現。”

我沒有開口,等著他說。

“這些年來,孤漸漸淡忘此事,總覺那或是一場夢,直到那日見到你。”秦王道,“孤當年見璿璣先生時,他身旁也站著一個童子,想來他若還在,必也是你這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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