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寒食(下)(1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7799 字 3個月前

庖廚的方向, 濃煙滾滾,夜裡, 屋頂上的火光尤為顯眼,估計整個海鹽縣城都能望見。

我為了保證這勢頭, □□下得十分足,恐怕就算這府上的人都一起去救火, 也要忙碌上好一陣子。

此舉用意有二,其中之一,乃是把侯钜夫婦引開,讓我好好地搜一搜這房子。

但侯钜沒有如我所願。管事來稟報火情之後, 何氏坐不住, 要侯钜跟她去看一看。侯钜本也是這般想, 我已經聽到了腳步聲往門外而去,不久,卻又停住。

“你去看看便是, 我留在此處。”侯钜道。

何氏埋怨了兩句,隨即走開。

我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隨即又更有了信心。連家中失火也不能讓他離開,這屋子裡果然有名堂無疑。我想了想,覺得自己也不必費力去搜了,讓侯钜自己將那物什帶出來看看更合適。

聚賢居距離官署不算遠, 那裡麵的人不到一刻便可趕過來。

宅裡的人大多被火情吸引了去, 這個地方就更不會有人來巡視了。我不再藏著, 從懷裡掏出裝□□的小瓶子, 在主屋四周設好了點火之處,又不緊不慢地拿出火石,打火點上。

雖是春夏之交,但最近幾日不曾下雨,物燥易燃。這屋子乃是木構,火苗很快從廊下蔓延而起,舔上窗台。侯钜坐在屋子裡,對外頭燒起的火渾然不覺。首先發現的,是來向侯钜稟報火情的仆人。隻聽他驚慌失措地大喊:“主公!屋子著火了主公!”

侯钜起初還以為他說得還是庖廚,但發現火光的時候,也顯然吃驚不小。他一邊喝令救火,一邊急忙跟著仆人跑門,但沒多久,他似想起什麼,又折了回去。

我就在正門不遠處的樹叢裡觀望著,隻見他再跑出門的時候,懷裡抱著一卷書冊,厚厚的。

這就對了。

侯钜到底是個放不下的人,即便手中這物什是那能陷他於絕境的罪證,他也舍不得就這樣讓它毀去。

他要離開,我自然須得跟上,穿著一身玄衣卻是不好行動。於是我躲在院子裡的樹叢後,將那身粗布衣裳拿出來,正打算換上,忽然,又聽得一陣嘈雜。望去,卻見是何氏匆匆走了回來。

“怎會失火了?快去救火!”她的神色看上去比侯钜著急多了,對著身邊的仆婢又打又罵,“我那些珠寶細軟哦!丟了一樣我教爾等納命!”

仆婢們被驅趕著,隻得趕緊去取水救火。何氏扯著侯钜哭哭啼啼道,“你就知道你那些什麼書什麼賬!從那屋中出來,怎不將我那些物什也帶出來!”

侯钜不耐煩,正開口斥了兩句,這時,一個仆人匆匆來報:“主公!夫人!司鹽校尉那邊派人來了,說是看到官署這邊的火情,要來助主公救火!”

我躲在院子的樹叢裡,能望見侯钜聽到這話事,側臉上麵色一變。

心中不禁有些欣慰。桓瓖不愧是被我帶著乾過大事的,究竟學到了些雞賊的本事,知道抓住時機渾水摸魚。他愁著沒有來搜縣府的時機,我送上一個,他馬上就抓住了。

“你去將那些人拖住,越久越好!”他急忙對何氏道。

何氏亦神色不定:“那可是司鹽校尉的人,我如何拖?”

“隨便說些什麼,哭訴哭訴也好!”侯钜說罷,從仆人手中接過一個燈籠,令他們去救火,自己則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我已經換好了衣裳,亦不再耽擱,即刻從樹叢裡走出來,裝作是去救火的仆婢,快步跟上。

侯钜要去的地方,是後園。他獨自前行,身旁一個人也沒有。

我悄無聲息地跟在他後麵,隻見他步伐匆忙,沒多久,走到一處僻靜的角落裡。當我看他將燈籠扒開,從裡麵取出蠟燭的時候,心底明白此人終於還是開了竅,疑心前後這些事必是有鬼,為防萬一,隻能即刻銷毀那物什。

正當他專心做事之時,忽然,像是察覺到了動靜,猛地回頭。

我站在他身後,衝他一笑,將手中的藥粉朝他麵門撒去。

第二日,整個海鹽縣都被一件事震驚。

縣長侯钜勾結匪盜,販賣私鹽,作惡一方,如今人贓並獲,被司鹽校尉收監。與他一同被拘的,還有縣尉張郅等一乾縣吏。

消息傳出來,海鹽縣中一片嘩然,就連在綠水寺裡清修的我,也聽到了傳聞。

老錢特地來找到我,將此事細細稟報。

“哦?”我驚訝道,“如何人贓並獲?”

“這正是奇異之處。”老錢神色興奮,“昨日夜裡,縣長那府邸中突然起了大火,連我等在萬安館都能看到。司鹽校尉便派護衛他的桓將軍去縣府查看,幫忙救火。就在桓將軍領兵上門之時,縣長也不知是撞了什麼鬼,被發現倒在了後園之中,手裡還緊緊抱著一本賬本。那賬本之中,一條一條記得明明白白,都是他平日倒賣私鹽、賄賂銷贓之事!”

“竟是如此?”我喝一口茶,“這火是怎麼起來的?”

“我聽說是昨夜裡刮大風,那縣長家的庖廚裡的窗不曾關穩,灶裡有未燃儘的炭,火星飛出來落到了旁邊的柴草堆裡。也是因為這大風,縣長的院子被刮下了一隻燈籠,裡麵蠟燭燒將起來,把那屋舍也點燃了。”

“如此。”我說,“想來是天意了。”

“縣裡的人都這麼說。”老錢道,“夫人,你說怪不怪?縣長平日為人比狐狸還精,竟會連人帶贓撞到了人家手上,連查都不必查就被抓住了!聽說那賬冊中記的還不止這些,順著查下去,隻怕不止海鹽縣府,連郡府、州府裡都要有人倒黴。”

“縣長一向橫行鄉中,不想竟有今日。”我感歎道,“真乃天理循環,報應不爽。”說罷,我雙手合十,閉眼念了一聲佛。

老錢也搖頭,道:“誰說不是。”

我又拿起杯子,喝一口茶:“這司鹽校尉果然了得,也不知道他接下來如何安排,還留在海鹽縣麼?”

老柴道:“聽說此事重大,他在海鹽審問之後,要將一乾人犯押往郡府,想來過了寒食便會離開。”

寒食節就在兩日後,聞得此言,我心甚慰,微笑:“原來如此。”

“夫人,”老張道,“小鶯昨日回館中,說夫人要在這庵中過節?”

我頷首:“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