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琇盯著我,沒再開口。
正當無話,這時,門忽而打開,虞衍匆匆走了進來:“倪夫人!”
看到他,我心底鬆了一口氣。
昨夜虞衍離開之後,我曾告訴阿香,往後若有虞氏的人上門找麻煩,她便去把虞衍找來。阿香乾過一次這樣的事之後,果然熟稔,虞衍來得很是時候。
不過他來了,這消遣便結束了。
“虞公子。”我起身,儀態萬方地一禮。
虞衍隨即看向虞琇,神色不定。
“長姊來此做甚?”他問。
虞琇瞥了瞥我,我神色自若。
“自是聽聞這館中的茶好,過路時順道來品一品。”虞琇臉上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常,卻看著他,“文長又來此做甚?”
虞衍看我一眼,語氣平緩下來:“自也是來嘗一嘗新茶。”
我微笑,正當要吩咐小鶯再去烹茶,卻發現她不在門外。
沒多久,隻聽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看去,卻是小鶯。
“夫人。”她喘著氣,結結巴巴,卻不似是被眾人的陣仗嚇到,神色有些激動,指了指外麵,“縣長……縣長來了。”
眾人聞言皆訝。
“縣長?”我問。
小鶯點點頭,紅著臉,目光盈盈地瞅著我:“他還帶了個男子來,要……要見夫人。”
我甚是不解,片刻,朝門外走去。
才下了樓,果然,縣長柏隆正進門來。看到我,他露出喜色,急忙上前來向我一禮:“夫人!在下就任月餘,卻不知夫人在此,乞夫人恕罪!”
我:“……”
包括虞氏姊弟在內,所有人皆不明所以,麵麵相覷。
柏隆仍舊神色激動,長歎一聲:“夫人聽在下一勸,夫妻一場,磕磕碰碰乃是常有之事。恩公對夫人情深義重,夫人卻一去三年,教恩公好生尋找。今在下得知夫人在此,特將恩公也接了來,與夫人團聚!”
“恩公?”虞衍首先反應過來,狐疑地看看我,“縣長所言的恩公是……”
我沒有再理會那些聒噪的說話聲,也不需要再聽彆人解釋。因為,我已經看到了門前的另一個人。
心中倏而像被什麼一下牽起。
融融的日光之中,那頎長的身影佇立著,衣袂帶著微風,似幻似真。
而那雙眸,雖看不清情緒,卻熟悉依舊,奪人心魄。
我肖想過無數次,某一日,如果我重新遇到公子,那是如何場麵。
當然,我自信隻要我不現身,沒有人可以發現我的蹤跡,故而想象得最多的,乃是我去找他。但我沒想到,他竟會找上門來。
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公子。
世間的一切仿佛霎時間消失了去,占據我心神的,隻剩下眼前的那個身影。
我看著他朝我走來,說不出話,不敢相信,又驚又疑,隻覺所有思緒都成了一團亂麻,而隨著他近前,那模樣愈發真切,心卻跳得飛快。
他仍然是從前的模樣。俊美的麵容,如最上好的美玉一般無瑕,令人見之驚歎傾心。
但似乎又有什麼變了。
或許是他的身形變得更高,又或許是那眉眼間神氣,清澄依舊,卻似乎多了些沉著。
直到他站在了我的麵前,那讓我朝思暮想的麵容觸手可及。
我看著他。
他也看著我,深沉而黝黑的雙眸中,似有亮光微動。
“我尋了你許久。”他說。
那聲音很輕,低沉而久違。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看著他,隻覺有什麼觸在心頭上,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足下何人?”這時,虞衍的聲音忽而傳來。
轉頭看去,隻見他盯著公子,又看看我,神色疑惑不定。
公子轉頭,瞥了瞥他,不緊不慢道:“在下譙郡周元初,乃倪氏丈夫。不知足下又是何人?”
我:“……”
周圍又是一陣寂靜。
虞衍等人皆一臉震驚。
周元初……丈夫……我隻覺一股熱氣突然衝上腦門,幾乎要把臉頰都燙掉。
再看公子,隻見那臉上鎮定自若,全無羞赧之色。
果然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士彆了三年……心中默念,公子果然出師了,可真敢說……
“可……”這時,阿香結結巴巴地說,“可我家夫人是寡婦……”
公子看著她,彎唇一笑。
阿香倏而打住,臉漲紅起來,像熟透的果子。
“倪夫人並非寡婦。”柏隆乾笑一聲,道,“誤會,都是誤會。”
“在下慚愧,當年年少不更事,以致吾妻出走。”公子道,“在下追悔不已,苦尋許久,若非故人提點,幾乎不知此處。”
說罷,他看著我,目光深深:“我說過讓你等我,莫再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