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過飯了?”我問。
獄卒忙道:“用了一點。”
我說:“吃剩的在何處?讓我看看。”
獄卒將地上一隻碗捧前來,我看了看,隻見這哪裡算得飯菜,不過是一碗泔水,上麵飄著些不明所以的東西。
“何人給的?”我皺眉。
“便是前麵值守的王行長給的。”獄卒道,“他說這是個賊,不可比我等吃得還好……”
我罵了一聲,道:“那蠢豎,這犯人可是聖上親自帶上的,押回京之後還須得在天下百姓前行刑示眾!他這吃不下那吃不下,若半途出了三長兩短,我看他當不當得起!”
獄卒見我發火,忙道:“行長說的是!”
我指著他鼻子:“還有你!那王行長犯諢你也跟著糊塗?若有意外,你我誰也脫不了乾係!”
獄吏唯唯連聲。
我重重“哼”一聲,將那碗泔水拿起,粗聲粗氣道:“開門,我去勸他吃了。”
獄卒猶豫地望著我:“可上頭有令,非聖上親派之人,不可入內……”
我又罵一聲,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餓壞了你來擔當?”
獄卒忙說“不敢”,手上的鑰匙一抖,不再猶豫,打開了門。
這牛圈倒是做得講究,有門有牆,草堆上,一個戴枷坐著,動也不動,仿佛一尊泥塑。
聽到動靜,他抬眼看過來。
我將火把插到壁上的孔隙裡,關上門,走到他麵前。我將那碗泔水倒在地上,從懷中掏出先前吃剩的一半飯菜,放到他的枷上。
黃遨露出詫異之色。
“吃快些。”我用隻有兩人麵對麵才能聽到的話音,低聲道,“夜裡須得跑許多路。”
黃遨瞪著我,片刻,似明白過來,目光一亮:“你是……”
“我有言在先。”我打斷道,“今日我救了你,亦是看在你與我祖父是故人的份上。此事罷後,從前恩怨一筆勾銷。”
黃遨看著我,沒說話,目光深邃。
我不需要他答應,道:“那布包中有根細鐵絲。”說罷,轉身開門,走了出去。
門前的獄卒看我拿著空碗走出來,皆詫異不已:“行長,他……”
我冷笑,亮了亮腰上的佩刀:“哪有什麼願吃不願吃,不過是看他骨頭硬還是我這刀鞘硬。”
獄卒們露出了然之色,忙恭維道:“行長說的是,行長好本事!”
我一臉得意,自往周圍巡視而去。
動手的時辰,慢慢臨近。
在我的計議中,既然要聲東擊西,那麼“聲”所在之處,動靜須得大。那麼最佳的選擇,自然就是皇帝的住處了。我先前去假扮士卒過去的時候,在皇帝住的那處宅院動了些手腳。
為了討好皇帝,那宅院的主人頗為大方,晚上的回廊裡也點了燈籠。我在其中幾隻掛著燈籠的房梁上布置了引火的藥粉,而點燃藥粉的引線,就埋在燈籠裡麵。隻要蠟燭燒到還剩三分之一處,引線就會被點著,繼而那些回廊就會無可挽回地燒起來。
待得眾人被那邊的事吸引,我便可趁機下手救黃遨。如今看來,一切順利,至少我這行長進出黃遨的牛圈不成問題。
正當我想著救出黃遨以後逃跑的路線,突然,有人驚叫:“起火了!聖上駐蹕之處起火了!”
我一驚,不禁有些疑惑。那起火的時辰是有講究的,我計算了一番,覺得無誤之後,才將引線埋入,確保子時左右起火。可現在,至少早了一個時辰。
不過這由不得我多想,機會來了,便不可有失。我忙令人去打探消息,又令剩下的人戒備,自己則光明正大地打開牛欄,說要看看人犯。
黃遨仍在牛欄裡,不過借著微弱的光照,能看到他手上的枷鎖鐐銬都鬆了。
不愧是賊首,我心想。
“能走麼?”我簡短的問。
黃遨頷首。
我正待說話,突然,外麵傳來廝殺的聲音,卻像是有人在朝這裡過來。
我和黃遨皆是一驚。
“是你的人?”我問他。
黃遨亦神色疑惑,還未開口,外麵有人道:“大王可在裡麵?”
那聲音聽著耳熟的很,我不禁訝然,竟是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