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在公子麵前提過雲琦, 但即便如此,公子看著他, 仍露出些許詫異之色。
“原來是雲大夫。”公子還禮後, 沒有廢話,道,“聽聞雲大夫帶來了秦王援兵?”
雲琦頷首:“正是。”
“在何處?”公子問。
雲琦微笑:“便是在下。”
公子和我皆是詫異。
“雲大夫莫不是在玩笑?”公子神色沉下。
雲琦神色不改,道:“在下從不玩笑。在下奉秦王之命, 到武威而來,便是要給桓都督解圍。”
公子看著他:“願聞其詳。”
雲琦道:“此事甚易, 桓都督隻消令一鼓手, 將大鼓擂三下, 間隔片刻,反複三次, 城下鮮卑人自會收兵。”
我看著雲琦, 不動聲色。
公子將信將疑, 即刻令青玄去城頭傳令。
沒多久,城頭傳來鼓聲。如雲琦所言,三下之後停頓, 往複三次。
突然,外麵的鮮卑人傳來長長的角鳴之聲, 不止一處, 互相呼應。而與此同時, 那撞擊城門上的巨響不再, 亦不再有箭矢從城牆下射上來。
我朝城內下方看去, 火光中,隻見原本奮力往城門堆積木石抵擋的士卒們也停住了,麵麵相覷,皆露出驚愕之色。
公子急忙登上城頭,往外麵望去。
夜風冷冽呼嘯,城外的鮮卑人,火把仍如星辰般明滅,可看到他們已經撤出了數十丈遠,但不前進,亦不後退。
城上方才還在奮力死戰的將官和士卒,見狀皆又是錯愕又是疑惑,警覺地盯著他們。
再看向雲琦,隻見他毫不意外,泰然自若。
“都督不必驚訝。”他說,“一個時辰後,這些鮮卑人若未見到我出城去,便會再度攻來。”
公子的神色倏而沉下。
我心中震了震,卻是豁然明朗。
先前的諸多猜測,如今練成了一線。
好個秦王。我心中憤恨,千算萬算,我也沒算到繞了這麼大一個圈,竟是進了他的埋伏。
“秦王欲如何?”公子亦明白了過來,冷冷道。
雲琦不慌不忙,看了看四周:“此處喧鬨,如今戰事即暫且平息,都督不若借一步說話。”
公子麵無表情,吩咐青玄備車,回都督府。
雖然鮮卑人停住了攻勢,但並未撤走,武威仍然是一座被圍困的危城。
都督府外,軍士奔走著,抓緊時機從武庫中搬運箭矢兵器,車馬聲和將官的催促聲,嘈雜紛亂。
相較之下,都督府中寂靜得詭異。
堂上,公子坐上首,雲琦坐下首。
我將一杯水端到他麵前,他忽而抬眼朝我看來,目光直直。
“戰事緊急,府中不曾備茶,雲大夫見諒。”這時,公子開口道,“秦王之意,雲大夫可直言。”
雲琦將目光收回,看向公子,微微一笑。
他未急著說話,拿起杯子來悠然喝一口水,神清氣定,仿若一個特地來指點迷津的高人。
“秦王所欲不多。”少頃,雲琦將杯子放下,道,“隻要都督將一人借與秦王,鮮卑人自退。”
我在一旁盯著雲琦,聽得這話,心中忽而有些不好的預感。
“哦?”公子道,“何人?”
“便是桓都督從前的貼身侍婢雲霓生。”
堂上有片刻的安靜。
公子看著雲琦,目光沉下。
“雲霓生?”他的眼神若有若無地朝我掃了掃,冷笑,“秦王莫非糊塗了?三年前,雲霓生已在雒陽殞命,秦王還曾派人到我府上吊唁。不知秦王此番借人,要的是活人還是屍骨?”
“自是活人。”雲琦道,“都督,你我明人不說暗話。雲霓生未死,此事都督知曉,秦王亦知曉。”
“荒謬。”公子道,“秦王說雲霓生未死,可有證據?”
“無。”
“空口無憑。”公子淡淡道,“我無此人,如何借?”
雲琦一笑:“有一事,都督想來還未明了。”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