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是心非,先前還說他求賢若渴。我腹誹。
“哦?”我不以為然,反問,“既然如此,殿下還將我尋來做甚?”
秦王凝視著我,目光映著燭火,喜怒不辨。
我知道自己再加把勁,將他說得無言以對,他大約便會從了我。
正當磨刀霍霍,卻見秦王的唇角微微一彎,眉宇間隨之舒開來,竟似有了些溫和之色。
他沒說話,將目光移到案上,將箸拿起。
“孤方才說了,三年不見,想看看你。”他淡淡道,“用膳吧。再不吃,菜便涼了。”
我:“……”
我開出這般價碼,確實是獅子口大開。
先前我對公子說過,他既然敢設計我,便要付出代價。
破罐破摔的事,比的就是誰更不要臉。
至於結果,不外乎兩個,願意或不願意。他最好不願意,那麼我會開開心心地回涼州去找公子。
如果他果真那般大方答應下來,那麼也無妨。如我方才所言,天下局勢會越來越動蕩,秦王這樣的大樹,既然主動將枝條伸來了,不借著靠一靠牟牟私利當真說不過去。
至於我那身份,當今時勢已變,不必再遮遮掩掩。公子雖根基薄弱,但已經可立足一方,我跟著他,不必擔憂大長公主或者什麼人賊心不死來找我麻煩。
然而秦王確實是個沉得住氣的。
他說用膳,那就是用膳,沒有再跟我說一句話。
用過膳之後,薛弼進來,說幕僚正在前堂候著,等秦王過去議事。
秦王應了聲,從榻上起來。
他看向我,正要說話,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
“殿下還在用膳?”說話的是個女聲,我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容貌明豔的女子走進來。
也是個熟人。玉鳶。
看到我,她的目光微微停留,未幾,移開。
“殿下。”她行了個禮,上前道,“謝長史從雒陽回來了,有事要向殿下稟報。”
她說話的神態仍如三年前一般無拘無束,秦王亦似習以為常,道:“知曉了。”
說罷,他看了看我,道:“玉鳶,雲霓生日後便留在府中,你多多照應。”
玉鳶瞥我一眼,應一聲。
“我可不曾答應留在府中。”我即刻道。
“你試試看。”秦王道,說罷,不再理會我,往外麵而去。
屋裡隻剩下我和玉鳶。
我沒多言,喝一口湯,繼續下箸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
玉鳶也無所表示,不緊不慢地在秦王方才坐的位置上坐下來,片刻,道:“這可當真有趣。”
我看她一眼:“甚有趣?”
“看到死人複活,難道不是有趣?”玉鳶道。
我對這般無聊的挑釁毫無興趣,又夾起一塊肉,嚼起來。
“聽說你是雲大夫的妹妹?”她似不覺無趣,繼續又問。
“算是。”我說。
玉鳶頷首:“那麼我便可放心了。”
我瞥瞥她:“放心何事?”
“殺你的時候不必擔心無人為你收屍。”
我心想,這世間果然物以類聚,秦王是個怪物,他帳下的人也都不是什麼好鳥。
“你為何要殺我。”我無奈,道,“三年前若非你拿走了我的匕首,我也不會找上門去對你下手,一報還一報,你我早已扯平了。”
“話是不錯。”玉鳶將秦王喝過的杯子拿起來看了看,道,“不過我就是願意。”
我翻個白眼,不置可否,繼續用膳。
“不過你放心好了,殿下既然要用你,我便不會妨礙他。”玉鳶聲音輕柔,“等他用完了我再下手。”
我聽著,隻覺匪夷所思,不禁失笑。
“你千萬莫忍耐。”我說,“你們大王可未必用我,你大可現在就動手,免得我明天走了你要找不到人。”
玉鳶看著我,目光中意味不辨。
“你不知雒陽之事,是麼?”片刻,她問。
我訝然:“雒陽?”
“也是。你先前一直在趕路,又無飛鴿傳書,怎會知曉。”玉鳶淡然一笑,瞥著我,“雒陽的那位小皇帝,身患重疾,時日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