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契約(上)(1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7480 字 3個月前

“殿下妙算。”我諷刺說, “如今我來了,不知殿下要如何處置?”

“何言處置。”秦王道, “可還記得孤三年前說過的話?孤要的, 不過是你的輔弼。”

我說:“殿下現今所據疆域, 自遼東到河套大片河山, 普天之下唯朝廷可比肩。且殿下謀士眾多, 我一介女子,還可輔弼何事?”

秦王道:“在孤眼中, 賢才無論男女。至於疆域, 孤現下處境如何,你當比彆人知曉更深。”說著,卻瞥著我,不緊不慢, “你倒是說說, 孤要你輔弼何事。”

我心裡嘁一聲。

這人總愛拐彎抹角,一點也不直爽。

“殿下經營多年,如今府庫充盈,兵強馬壯。然囿於邊疆, 終非長久之計, 殿下要往前一步,唯有圖王霸之事。”我說, “殿下這般辛苦將我找來, 無非是為了此事。”

秦王看著我, 微微一笑。

“不假。”他說。

有這話, 便是好談價錢了。

我心中定下,登時來了精神。

“殿下抬愛,我雖一向受寵若驚,然不減仰慕。”我歎口氣,道,“三年前我就知曉,論深謀遠慮,睿智超群,普天之下無出殿下其右者。若殿下可登紫極,必是開創盛世的一代英主,乃萬民之幸。”

秦王許是不曾料到我突然說出這樣恭維的話,愣了愣。

“哦?”他說,神色有些玩味,“是麼,那麼三年前是誰拒孤千裡,還裝死潛逃?”

此人著實自視甚高,說得我裝死是為了躲他一樣。

我不以為忤,道:“非我不識時務,乃是先人臨終前曾以雲氏先祖遭遇告誡,雲氏家學雖神通廣大,然我等終究是凡人,若錯托主上,恐遭反噬。我謹記教誨,故不敢應許殿下。”

“那麼如今怎又想通了?”

我說:“不瞞殿下,在來上穀郡的路上,我族兄雲琦將我勸說了一番,告以親情,明以大義,又訴說殿下種種仁政,實教我身為感觸。當今天下之勢,乃累卵之危,一旦淪喪,雖螻蟻亦不免塗炭之苦,我一介小民,又怎可置身事外?雲氏先人因輔佐英主以救世而得以名留青史,我等自當順應時勢,效仿先人,以修功德。”

秦王注視著我,少頃,微微一笑。

“如此說來,孤本想再與你勸導幾句,卻是孤多慮了。”他說。

我亦笑了笑:“我還未說完。還有一事,須向殿下說明。”

“何事?”秦王問。

“雲氏雖有輔弼之能,但雲氏子弟皆凡人,亦不可超乎天數循環。殿下亦知曉方士算命之理,凡窺視天機,必傷福報,有取有予方為平衡……”

秦王即刻將話接過:“孤說過,錢財之事不足為慮。大長公主從前給你多少,孤可十倍予你。”

我搖頭:“隻怕殿下所求之事,非錢財可為。”

秦王一愣。

“雲氏輔佐之術雖博大精深,但一言概括,不過三層,乃相人,勘地,通天。”我說,“所謂相人,顧名思義,乃是為人相命。此乃最低一層,除雲氏之外,世間方士相士亦多有精通之人,不足為道。”

秦王道:“如此,何謂勘地。”

“所謂勘地,便是觀察地形山勢,曉以利弊。此術多用於征伐謀劃,雲氏祖上出過許多從軍的謀士,所用之術,亦大多處於勘地。”

秦王饒有興味:“通天又怎講?”

“至於通天,便是雲氏精髓。此術糅合相人、勘地之精華,審時度勢,窺破天機。若從用途而論,此術又分小通天和大通天。所謂小通天,通俗而言便是窺知人情,曉知前後,多用於政論格局。先前我輔佐大長公主,所用之術便是這小通天。”我看著秦王,“而圖王霸之業,乃關係眾生囊括萬物,非大通天不可為。我若輔佐殿下,則非施展大通天不可。”

秦王頷首:“那又如何?”

“殿下那十倍於大長公主的價錢,於小通天而言著實綽綽有餘,於大通天而言則遠遠不及。我方才說了,大通天非錢財可為,故而我不會要殿下一錢。”

“哦?”秦王神色不改,“你要什麼?”

我說:“殿下可有三尺帛布?”

秦王不明所以,未幾,將薛弼喚進來,讓他去取來三尺帛布。

薛弼應下,沒多久,依言將帛布取來。

我看了看那帛布,品質上乘,潔白如雪。於是掏出尺素,挑開口子,撕裂作三塊。

“這帛布一共三張。”我說,“我會呈與殿下三次,每次一張,無論上麵寫的是何事,殿下皆須得照辦。”

秦王怔住,未幾,冷笑。

“這價錢果然大,你要什麼孤都須得給。”他說,“一次不夠,還要三次。”

我毫無愧色:“這便是大通天的價錢,願不願意,自是由殿下。”

秦王道:“你若是在上麵寫著要孤性命,孤莫非也要應許?”

我說:“殿下放心,帛上所書之事必隻與我相乾,不會涉及殿下性命。”

“雲霓生。”秦王道,“你莫非忘了你何以來此?元初還在涼州,孤隨時可令秦國截斷他道路,再讓慕容顯回戈一擊。你以為你可與孤談價錢?”

我說:“殿下此言差矣。秦國占據關隘之利,東可進中原,南可通川蜀,而往西往北皆可出塞外,乃殿下立足之本。而涼州與秦國互為唇齒,慕容顯若真進了涼州,不但殿下與秦國之間為鮮卑人所阻隔,一旦鮮卑人再南進占據秦國,則可攪亂全局,於殿下百害無一利。故而涼州穩固,於殿下而言乃至關重要。涼州兵馬雖孱弱,但若與秦國合作一處,互為依存,則可保殿下後顧無憂。可惜下邳王與鄭佗皆貪婪無能之輩,不堪為殿下所用,故而殿下鼓動元初出鎮涼州。”我說著,與秦王對視,“此乃殿下當前之計,而日後之計,亦離不得元初。殿下助慕容顯奪回漠南,不過是為應對眼前,日後卻要防著慕容顯壯大,反過來侵襲河西和中原。殿下若取了元初性命,最高興的隻怕不會是殿下,而是慕容顯。故而就算我不願從命,殿下也不會為難元初。”

秦王聽著我說,神色似無所觸動。

“是麼。”他說,“你既這般想,為何還要來?”

“殿下這般誠心,我怎好辜負。”我說,“你我把話說開,買賣公平方可成就大事。”

秦王道:“你便這般篤定孤非你不可?莫忘了雲琦已經為孤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