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夜奔(上)(2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6709 字 3個月前

“便如大王之意。”片刻,他答道。說罷,他看我一眼,似乎要我留下莫動,而後,下馬去。

“元初旁邊這位,可就雲霓生。”臨淮王卻忽而道。

我一愣,公子亦定了定。

“正是。”我正好不想留下,隨即答道。

“孤亦聞雲霓生聲名久矣,既是元初隨侍之人,何不同往。”

知道得倒是挺多。

看著臨淮王,我越來越有預感此事不簡單,笑了笑:“大王有邀,豈敢不從。”說罷,亦從馬上下來。

這臨淮王確實是個財大氣粗的講究人。

這般大半夜,他跑出來追人,還不忘帶上十餘車的用物。內侍們想來是做慣了,手腳頗是利落。他們在附近的野地裡立起帷帳,鋪上厚厚的絲毯,又擺上幾隻取暖的炭盆,仿佛尋常在外狩獵行樂一般。

所有用物,皆鑲金飾銀,就算是周圍的錦帷也都皆是華美,在火光中流光溢彩,透著詭異。

伍祥等一眾鄉人留在原地,大約從未見過這般排場,皆目瞪口呆。

一名內侍客氣地將公子身上的佩劍收走。公子神色淡然,將劍交給他,自在席上坐下。

這席間也給我設了座,就在公子旁邊,對麵是馬韜,上首則是臨淮王。

酒很快溫好,幾個男子走進來,各執酒壺,將每人麵前的金杯滿上。

我抬眼看了看,隻見他們大約十幾二十歲的年紀,皆長相秀美,麵施朱粉,身著錦衣,若非穿著男裝,幾乎雌雄莫辯。心想,傳言果然不差。

臨淮王看著公子,笑容滿麵,目光閃動。

“元初,”臨淮王拿起酒杯,道,“這酒,乃是為你我重逢。今日若非縣長遣人去尋何戶曹,孤險些不知元初在此。”

公子沒有碰杯子,道:“外甥在書中已言明,此來鐘離縣,乃為祭奠先賢,無逗留之意。”

“哦?”臨淮王道,“如此,元初又何以帶那些鄉人上路?”

公子道:“天下時局不定,淮南一向首當其衝。這些鄉人皆雲公舊人,外甥不忍他們受兵災之禍,故而帶走。”

臨淮王微笑:“元初賢名,果名不虛傳。不過元初可放心,有孤在,那些亂臣賊子休想染指。孤聞得雒陽之變,亦與元初想到了一處,深慮於此,故而先行到鐘離縣來,以保鄉人父老。”

馬韜忙附和:“大王仁德,鐘離百姓必傳頌萬年。”

兩人一唱一和,臨淮王忽而看了看公子的酒杯,道:“元初不願飲酒,可是今日孤派人到田莊征兵時,教元初受了驚?”

公子道:“大王多慮,外甥不曾受驚。”

臨淮王擺擺手:“那些兵將都是我帶出來的,知他們習性,總那般呼呼喝喝,全無規矩。此事孤知曉之後,即令人給元初賠罪。”說罷,他向旁邊的內侍點了點頭。

那內侍即出去,未幾,帶著一個士卒進來,手裡拿著一隻小木箱。

他在公子麵前將木箱打開,我看去,不由地一驚。

今日去田莊中的那個將官的人頭,就在箱中,閉著眼睛,血淋淋的,一看就知道剛砍下不久。

再看向臨淮王,他歎一口氣:“孤手下手找到他時,他仍睡得鼾聲如雷,任打也打不醒。孤隻得將他斬了,以儆效尤。元初猜如何?他腦袋落地之時,仍可聽到鼾聲!”說著,他自顧地擺著漆案笑了起來,聲音磔磔,“豈不有趣!”

我心底明白過來。怪不得公子一向拒絕與他來往,恐怕早已知曉了這就是個怪物。

“大王實不必如此。”公子眉間有隱隱的怒氣,道,“這將官亦不過奉命行事,外甥先前不想打擾大王,故出此下策,與這位將官無乾。”

“此言差矣。”臨淮王手裡握著金杯:“他擾了元初,逼走了孤的貴客,何言無乾。若連這點公道也主持不得,孤這臨淮王當來何用?”說罷,他轉向馬韜,“那戶曹想來亦非純正之輩,縣長當審慎。”

馬韜忙放下手中的酒杯,拱手答道:“下官定然嚴懲不貸。”

臨淮王繼續看向公子,仍和顏悅色:“孤本已打算歇宿,聽到了你的消息,便再坐不住。當年一麵之後,孤一直想再看看你,可你總推脫不至,孤苦等許久,今日,終是如願以償。”

這話怎麼聽怎麼怪,我心中正疑惑,隻聽他又道:“元初一宿未睡,怕是累了,這荒郊野地,無像樣屋舍,元初不若隨孤到城中去歇宿,共商大事,亦可慰孤思念之苦,如何?”

我心中好像被什麼蟄了一下,登時怒起。

這話是什麼意思,是個人也聽得懂。這老不死不要臉的斷袖老匹夫,竟敢當著公子的麵說出這般全無廉恥的話。

不待我說話,公子已經從榻上站起來,目光冰冷:“外甥有要事在身,無意歇宿。大王盛情,恐不能受,就此告辭。”說罷,他一禮,朝外頭而去。

我連忙緊隨其後,沒走兩步,兩名甲士突然拔劍上前,擋住去路。

公子麵露怒色,轉頭看向臨淮王,高聲道:“我乃北海郡公,關中都督。”

隻聽那臨淮王又笑起來。

“元初啊元初,你還是那般任性易怒。”他全無慍色,不緊不慢,忽而話頭一轉,“你不賣孤的臉麵,莫非雲霓生的臉麵也不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