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著在他離開茶舍的時候下手,不料,他跟那劉姓小吏有許多話要說,一路說一路走出去,直到上馬作彆。
有旁人在,我自不方便下手,隻好也騎上馬,隔著十幾步跟在後麵。
離開茶舍繼續上路,再走半個時辰,有一處樹林。
這個地方,我曾聽桓府的侍衛頭領林勳提過,笑稱為北營大廁。據他說,凡是在前麵那茶舍裡喝了茶的人,行至此處,喝下的水大多已經蓄了起來,急需開解。再往前都是農田,再無這般遮蔽良好的去處,故而他們都會在這林子裡方便了,再往前走。
當時,公子坐在馬車裡,聽得林勳這般話語,臉色頗是嫌棄。以至於後來每次我跟著他路過這林子,他都會勒令我將車窗上的簾子放下來,不許往外看。除此之外,他還警告我,我是女子,非禮勿視,不然會有報應。
我問,什麼報應?
公子說,眼睛會生瘡瞎掉。
我不以為然,說那都是乳母們編出來嚇唬小童的,公子堂堂讀書人,居然也信。
公子卻反駁說,你怎麼知道是騙人的?你見過?
我立刻道,我不曾見過。
這當然是騙人的。雖然當年伺候公子的時候,我頗為自律,沒興趣偷看,但像我這樣自幼就行走過江湖的人,接觸的大多是鄉人或三教九流,這點小世麵,我怎麼會沒見過?
其實我想對公子說,那物什不過就像下麵長了個肉瘤,並沒有什麼看頭。但看他狐疑又認真的眼神,我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北營大廁名不虛傳,樹林前的路上,拴著好幾匹馬。李姓小吏果然也下了馬,在樹上拴好。我跟著他也栓了馬,走進去。
樹林裡笑聲陣陣,幾個人在裡麵站成一排,互相打趣說著什麼軟啊硬啊的。
有時我覺得男子真是心思單純,用那肉瘤方便的事,也能讓他們津津樂道。
李姓小吏顯然跟那些人都不認識,對著林子裡各處散發的臭味也頗是嫌棄,左右轉了轉,似乎想找乾淨的去處。
我適時地湊上前,抱怨道:“這些人真是,也不給人留個好去的地方。”
李姓小吏看我一眼:“可不是。”
我朝前方指了指:“那樹叢後麵似乎乾淨些。”
那小吏跟著望了望,應一聲,正待過去,我裝作腳上被樹枝絆了一下,撞在他身上。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我忙將他扶住,“官長無事麼?”
他瞪我一眼:“小心些!”說罷,徑自往前而去。
我在後麵不住作揖,袖子裡,已經收進了那隻錦囊。
尚書府,李蒙。騎上馬的時候,我往錦囊裡的銅牒拿出來看看,記住了身份,自往北軍大營而去。
我當下是普通民人打扮,要扮作小吏,當然不妥。不過這些小吏連官都算不上,平日在各處官署裡打打雜跑跑腿,朝廷並不會費神給他們配官服,穿體麵些的衣袍,再戴上冠,那便是有模有樣了。
這些物什對於謝浚來說並不難,離開之前,他已經給我找好了一身,就放在行囊裡。
我不緊不慢地找了個無人的去處,將衣服換了,又將臉上的大胡子改成文雅的小須,與先前已是全然變了個樣。
北軍大營有轅門和闕樓,遠遠望去,頗是壯觀。
我到此處的時候,營前已經排起了隊。兩排軍士守在大門左右,查驗出入之人的符信。
“……我,我記得我帶了……”李蒙已經被軍士攔下,正在身上翻找著,頗是著急。少頃,他向軍士道,“我要給王中侯送尚書府文書,頗是緊要,可否通融通融……”
攔下他的將官不耐煩地揮揮手:“找不到便再去找,我等也是奉命行事,無符信一律不得入內!”
李蒙隻得悻悻而去。
與我照麵的時候,他沒有認出我,皺著眉嘀嘀咕咕地走了過去。
我並不著急,為避免那查驗李蒙的將官察覺異狀,另找了遠離他的一隊。
輪到我的時候,軍士看了看我的銅牒,又將我打量一眼:“去何處?”
我說:“奉尚書府官長之命,去給王中侯送急件。”
那軍士揮揮手:“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