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時行聽的一愣一愣的,程務挺為卷入謀反案的裴炎鳴冤最後滿門抄斬他是知道的。
這件事情作為凸顯武曌心狠手辣的程度被記載了下來,要知道程務挺原本可是武曌的支持者,當初武曌廢中宗可不是寫一道懿旨就可以的事情,她要防著大臣們反撲,而在這個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手裡要有兵權。
有了兵權才能壓製得住那些朝臣,程務挺就是掌管兵權的這個人。
當時程務挺是右領軍衛中郎將,手下是所有禁軍,負責皇城保衛工作,可以說是長安掌兵最多的人。
他倒向了武曌,那中宗被廢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就算其他大臣也不敢硬抗。
至於其他地方的領兵之將……等他們得到消息的時候中宗已經被廢了,驚訝過後發現中樞那邊都已經認了命,他們當然也隻能安靜下來。
然而這樣一個鐵杆親信隻是為裴炎鳴冤就被殺了全家……哦,還有個幼子活了下來,跟他們家的情況挺像的。
可問題是駱賓王是實實在在謀反了,檄書都是他寫的,程務挺這個明顯沒那麼嚴重。
當然這是曆史上發生過的事情,駱時行也沒什麼好奇怪,唯一奇怪的就是程務挺也認識駱賓王?為什麼會為駱賓王說話?
他原本以為他爹隻不過是不得誌的文人,大家知道他最多也就是因為他文采斐然,怎麼現在看起來又似乎不是那個樣子?
曆史上程務挺隻為裴炎說過話,現在多了一個駱賓王,倒是讓他的罪名更合理了一些。
駱時行糾結完之後問道:“程將軍之子如今多大,有何特征?”
這年頭又沒有照片給他看,交州又不小,流放到了那裡要乾苦役,他們兩個也未必到一起,就算到一起也可能當麵不識,畢竟沒見過,他隻好多問問,看到時候能不能遇到。
袁客師卻一臉神秘:“他比你大上三歲,至於其他……有緣自會相遇。”
駱時行嘴角一抽,這人真的是神神叨叨的,他隻好說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去專門尋他了。”
雖然感激程務挺幫他爹說話,但是人家比自己還大,他找過去或許就不是幫忙而是添亂拖後腿了。
等過一兩年他長大一些,若是有餘力倒是可以問問,對方要是過得不好,他再幫忙也不遲。
袁客師沒有說什麼,臉上的笑容顯得十分高深莫測。
駱時行是在半月之後離開長安奔赴交州的,既然是流放自然也是有人看押一路送過去,這麼遠的路途也不可能為了他一個人派幾個人出差,所以他出城的時候是去找大部隊的。
他在知道跟他一起流放的還有那麼十幾個人的時候,心裡忍不住感慨,都說這年頭的朝廷不好混了,看看,說流放就流放啊。
等到了郊外的十裡亭,跟在駱時行身邊挑行李的昆侖奴長曉自去跟看守報備,駱時行站在一邊打量了一下,發現這些人裡有男有女還有帶著孩子的,一看就是拖家帶口過去,個個麵無人色,看上去慘淡的不行。
相較而言這兩天被袁客師好吃好喝養著的駱時行反而像是異類。
他打量眾人,眾人也都在看他。
駱時行並沒有跟大家搭話,他是反賊之後,這些人的罪過或許沒那麼大,估計也不敢跟他說話。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喊道:“猞猁猻!”
駱時行耳朵一豎,腦袋也順著聲音的方向轉過去:誰在喊他小名?
等轉過去之後發現的確是個熟人,哦,也不能說熟,至少知道。
他有些詫異問道:“魏翁。”
剛剛喊他的竟然是魏思溫。
等會,魏思溫怎麼會在這裡?
這段時日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下李敬業謀反的情況,現在基本上已經平得差不多了,主謀都就地處決,魏思溫作為李敬業的謀主重要性比駱賓王還強一點,他沒被處死?
駱時行心中奇怪,看著笑著走過來的魏思溫心中警惕達到頂點。
他忽然想起後世曾經有一種猜測,猜測李敬業手下應該有武曌的臥底,至於臥底是做什麼的,當時大家都說是為了乾掉裴炎。
當時駱時行是不信的,武曌又沒有未卜先知之力,怎麼可能知道李敬業要謀反,裴炎還會趁機讓武曌立李旦為皇帝,還政李旦呢?
如果武曌真的想要除掉裴炎有更多的辦法,用不著這麼迂回。
然而現在看起來……魏思溫的身份好像的確挺可疑的。
魏思溫看到他倒是雙眼微紅說道:“我剛剛還當自己看錯,甚好,若是觀光知道你未有損傷定然十分高興。”
駱時行垂眸,他現在想起駱賓王就難過,語氣也低落了不少:“魏翁也不知道阿爹的下落嗎?”
魏思溫搖頭:“兵敗之後大家四散奔逃,又哪裡去找人?”
他說完又安慰駱時行:“你好好的,說不定將來還有再見之日。”
他倆說了這兩句話隊伍就要啟程了。
什麼馬匹馬車就彆想了,都是罪犯了還想要好待遇?所以這一路他們是要走路過去的。
路上的時候駱時行詢問了魏思溫大概情況。
他很納悶,李敬業謀反不應該是現在啊,怎麼提前了這麼多?若是他做了什麼事情還能說是他蝴蝶的,可問題在於他什麼都沒做啊。
魏思溫簡略說了一下,就是控住揚州之後,得了揚州兵馬李敬業就有了底氣開始串聯周圍的人。
要說謀反一般人自然是不敢,但李敬業說的是清君側,大家一想廬陵王被廢不還有一個豫王嗎?在大家的想法之中,豫王肯定是要繼位的,他們趁機弄個從龍之功也好。
於是都說動了,原定是八月十五之後動手,結果不知怎麼的消息走漏隻好提前動手。
提前動手也就算了,魏思溫作為謀主還是合格的,當時就看出了他們的弱點,並且指出讓李敬業派兵去河洛,結果李敬業下了幾城之後就膨脹了,然後……結果所有人都知道了。
駱時行聽了之後恨恨不已,然而讓他說也說不出來,他當然不希望李敬業謀反成功的,但隻要李敬業不成功,他爹肯定就要倒黴。
那麼就隻好暗罵一句:閒著沒事兒造什麼反!
不過也就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有力氣聊天,等走了半天之後,他一個字都不想說。
他們這些人都是罪犯,自然不可能存在累了就歇腳的待遇,他們這些人到流放地的日子是有規定的,若是晚了所有人都要受罰。
本來流放的罪犯就是過去做苦役的,再被罰,隻怕真的要被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