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不是賈敏親生,但從禮法上講他就是賈敏的兒子,而且是唯一的兒子。賈赦、賈政是他的舅舅,依禮都要拜見。
走到賈赦院門口,賈璉忽然停住,吩咐興兒:“你去通傳一聲。”
他自己的老子什麼德行他自己清楚,興兒也清楚。不求賈赦能正經拿出將軍威嚴來,彆嚇著林瑾就行。
得到暗示的興兒眼睛滴溜溜進去,不到片刻又出來:“二爺,大老爺不在。”
得,這下不用擔憂他嚇著林瑾,乾脆連麵都見不到。
賈璉心情複雜,說不清是尷尬還是鬆口氣:“我們來過禮數到了,既然大老爺不在便去二老爺那裡吧。”
林瑾乖巧點頭,老實跟在他身後。
到了榮禧堂賈政倒是在,見到二人十分欣慰:“璉兒這幾年越發出息。瑾哥兒年紀小,卻隱約可見如海年輕時的風采,保不齊將來又是狀元之才。”
林瑾聞言,雙手作揖:“舅舅謬讚,父親還說我讀書不成,叫我趁早考了童生有人管束才好。”
“你年紀尚小不必著急,你珠大哥就是在你這個年紀忙著考試才熬壞身子。”
賈政好歹養出個進士,多少有些經驗,對林瑾淺出幾個問題考校,結果十分滿意,再對比自己早逝的長子,對林如海更多羨慕。
“如海也算後繼有人。可在府裡安排好住處?”
賈璉接話:“還沒呢。兩個表妹跟著老太太住,表弟習慣住在外院,我正想請老爺給他安排個住處。”
十歲的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他主動提出不跟著兩個姐姐住,可比自家那個混賬懂事,賈政對林如海的羨慕又多一層。
“正有空閒廂房,是挨著外書房的,你就跟我住吧。”
“多謝舅舅。”林瑾剛來不懂賈府的人情世故,稱呼全跟著賈璉。賈璉叫大老爺他就叫大舅舅,賈璉叫老爺他就叫舅舅。
從榮禧堂出來,賈璉回頭看他:“好小子。”
“表哥謬讚。”林瑾拱拱手,笑容燦爛。
既然決定了住處便開始安排,為方便林瑾,賈璉特意把興兒派給他使喚。差不多收拾齊備天色也暗下來,榮慶堂派人傳話,表兄弟兩個又往後麵去。
七年前賈敏回京,賈赦、賈政是她親兄弟,賈璉、林瑾等統稱小輩,全家一堂就見了。但這回賈敏沒來,姐弟三個輩分不夠,就要先等女眷說過話,再見外男。
榮慶堂裡不時有說笑聲傳出,賈璉和林瑾進門在屏風後磕了頭,等賈母叫起才進去。立時屋內眾人視線都聚集在他們二人身上。
林瑾是客,賈母先看向他:“上回瑾哥兒來還是個奶小子,如今也長成模樣,越發像林姑爺年輕時候。”
“確有些像。”滿屋裡除去賈母,便僅剩王夫人見過林如海年輕時候,附和著回應兩句,眼神卻不往林瑾身上落,隻看賈璉。“璉兒倒比年後走時瘦了些。”
賈璉忙回:“早些年剛去,姑丈隻叫我跟著做事,這二年熟了,自己也辦些差事,忙碌起來都是難免的。”
“哦?璉兒正經辦差了?”這才是正經事,賈母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頭前跟著打下手,來時姑丈說等年後給我尋摸個職位,隻是不高,還安慰我莫要急躁。”
“有正經職位就是好的,從前你跟著忙裡忙外,可功勞都是人家的,有了正經名頭才好給自己打拚。你林姑爺見過世麵,他給你安排什麼你就聽著。”
如今賈家說來光鮮,可賈赦沒有實職,賈政在工部也是個閒差,賈璉若能從底下往上升,不拘職位高低反而是唯一有實權的。
賈母心下盤算,對林瑾更熱情:“即來了總要過完年再走,仍舊跟著我住,有什麼事儘管找你璉二哥。”
“回外祖母話,才與表哥說要認識幾個朋友,在內院住著恐怕不便。”拿不準要怎麼說,林瑾隻說半截,然後給賈璉使眼色。
賈璉了然,接過話:“方才我帶著他在府上熟悉,見了二老爺。二老爺說欽佩姑丈文采,要留瑾哥兒在他書房那邊住,人情往來更方便些。”
“不說我倒險些忘了,你姑丈還兼任蘭台使,瑾哥兒怕要跟著走動。罷了罷了,你們自去商量,我不管。”
賈母揮揮手果然不再說這話,仍舊看向賈璉:“外頭的事我不管,可家裡的事我要管。你在外頭行走,你媳婦卻在家裡操勞,回了家好好疼你媳婦,否則我可不依!”
“哎呦老祖宗,弟弟妹妹都在,沒得這樣臊人的。”
潑辣歸潑辣,王熙鳳還沒臉皮厚到這種程度,瞬間滿臉漲紅,拿著手帕就往頭上蓋。
未成年的姊妹們羞地低頭,抖著肩膀癡癡笑。
王熙鳳越發沒臉見人,悶頭就要往外衝。
偏賈璉站在屋子中間,想出門必要從他身邊過,一伸手就把王熙鳳撈回來,扯在身邊站好,然後正兒八經拱手。
“老祖宗說的是,孫兒必定好好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