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以詩會友(2 / 2)

林黛玉自不用多說,她六歲進賈府都能才冠群芳,如今在林如海身邊多養了六七年,文采更上一層樓,各樣詩詞信手拈來,到興起自吟兩句搏得滿堂喝彩。

史湘雲略差些卻不肯認輸,急頭白臉袖子都挽起來一截。

若說她們兩個是真性情愛作詩,那薛寶釵看起來更加遊刃有餘,坐在她們旁邊仿佛是照顧鬨騰孩子的大姐姐。

再往旁邊,林茈玉與三春早就歇下陣來,喝茶吃點心。

探春道:“方才茈玉姐姐接得又快又好,不像我們幾個笨些,怎麼不跟她們玩了?”

“你隻看我接得好,不知我是絞儘腦汁。讓她們去爭首名,莫要難為我。”

林茈玉穿來這麼多年,作為林如海之女讀書多是肯定的,但要論詩詞功夫,全靠高考打底,麵上看著輕鬆自在,實際仿佛在高考考場,誰愛要第一誰要,她自知沒那個本事。

還是在這邊吃著喝著,還能聽她們吟詩舒坦。

原以為再接上一時半刻也就完了,誰料過了小半個時辰,她們三個竟然還在接,甚至變成聯詩,頗有相見恨晚的架勢。

林茈玉從興致勃勃到精神疲倦,悄悄伸手推探春:“咱們換個彆的玩,讓她們在這裡玩吧。”

“你想玩什麼?”

“方才過來時見幾棵樹上都有了花苞,約莫在年前就能開,咱們去折些插在屋子裡,看誰能養到過年。”

如果說飛花令是文雅的玩法,那折枝比賽就是淘氣的玩法。一經林茈玉提議,三春都答應,撇下還在聯詩的三人,一頭紮進梅花園裡。

片刻後王熙鳳尋過來,就看見興致高昂的三人和空著的半張桌子:“這怎麼還少了幾個人?”

鸚哥隨著林黛玉服侍,見王熙鳳忙行禮,解釋道:“方才幾個姑娘都在這邊,黛玉姑娘、雲姑娘、寶姑娘聯詩到興頭上,其他幾個姑娘覺得無趣,跑去裡邊摘梅花了。”

“我說呢,她們姐妹形影不離的,如今有了說話的人,連親姐姐都不要了。”

王熙鳳一打趣,林黛玉就回過頭來:“分明是她舍了我跑去,嫂子倒派我的不是。”

“風姐姐你可算來了,快給我評評理。她們兩個一句接一句,都不說讓讓我。”史湘雲並未敗下陣來,但該告狀的時候半點不含糊。

兩個人都住了口,聯詩自動停止,薛寶釵喝口茶:“你找旁人評理就算了,偏找鳳丫頭,可不是找錯了人?”

“你既說不能找我,我還偏要評個理。你們都是姐姐,端著姐姐的身份卻不拿出姐姐的氣度,和雲妹妹爭強好勝,說破天去也沒理。”

“二嫂子此言差矣,我們以詩酒論英雄,同年紀什麼關係?雖不是家裡的理,卻是詩詞上的理。”

王熙鳳說沒理,林黛玉說有理,兩人辯起來史湘雲隻管拍手起哄。

不一時林茈玉等人回來,每人抱著捧梅花枝。

“你們來得正好,快來瞧瞧,雲丫頭倒攛掇起我們來,真真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相比王熙鳳與林黛玉之間的關係,史湘雲確實是遠了些,聽見這話並不生氣,隻用鼻子哼她。

又鬨了幾句才說到正事。

“我不是來打擾你們玩鬨的,是為過年的事。方才我從老太太屋裡過來,說你們姐妹雖是外姓卻流著賈家骨血,年下諸事隻跟著老太太走。”

眾人進京已經是冬月,過了臘八就是年,沒多少空閒日子,賈家算是大族人家,年下諸事繁忙都要提前預備。而這些所有的事都由王熙鳳負責,每到年前她都忙的腳不沾地。

“還有年節下姑娘們的金銀衣飾,你們找出兩三天的空閒,我派人給你們挑選樣子,必能在年前趕出來。”

林茈玉回她:“禮服等物我們都是帶著的,不用特彆預備。年下事忙,二嫂子若有什麼事打發個人過來傳話就行,不必親自跑一趟。”

“你們剛來自然要重視些,等你們多住上幾年就不金貴了,派人請我都不來。年下姑娘們的月例銀子也是要翻一番的,這幾天你們若出來玩,不拘畫眉還是鸚哥留下一個看屋子。”

有懂賈府規矩的人做事方便,王熙鳳這話算是明示提點。

林黛玉轉著麵前茶碗蓋:“月例也不必了,已經準備了住處又建了小廚房,大費周章的。倒是母親送來的年禮,還要嫂子費心。”

賈璉每次回京都帶回來不少東西,這次也不例外。今年林家兩個姑娘進京,賈敏自然將禮物準備厚厚的,不僅有賈母一份,還有王熙鳳一份。不過給王熙鳳的就不能叫年禮,叫長輩給晚輩的紅包。

提到這個王熙鳳就藏不住笑:“正是因為姑母費心,我哪敢不重視?你們也忒謹慎,在自己的親娘舅家,還能少你們那幾兩銀子?你們玩吧,記著留個看屋子的。”

誰小時候沒跟著外祖母住過?誰小時候沒花過舅舅的錢?放到尋常人家再正常不過的事,卻因為是仕宦大家更複雜幾分。

王熙鳳傳完話就走了,史湘雲卻撐著桌子唉聲歎氣。

“你們跟著老祖宗在家,我卻要跟嬸嬸四處見客。今日來你們這邊玩,玩不了幾天就要回去,真是半點自在沒有。”

“你這還叫沒有自在?我們在家時早飯後便要上課,晌午用過點心休息,下午仍舊有課,到晚飯後無事,卻還要應先生的功課。”

經過方才聯詩,林黛玉與史湘雲的關係突飛猛進,這都說起貼心話來。

“我雖沒有那麼多課,嬸嬸卻是管教極嚴的。早前不過幫襲人做幾個蝴蝶結,被嬸嬸知道罰我做活到三更天。”

本來是兩個小姑娘互相說閒話,忽聽襲人的名字,探春抬頭:“你怎麼幫襲人做活?”

“她說忙不過來,叫我打幾個蝴蝶結,怎麼了?”

“果然詩詞見人品,就知你是個憨的。”林黛玉不知怎麼想到賈敏戳林茈玉的場麵,抬手一指頭戳過去。“橫豎我這輩子打過的蝴蝶結不是在我們姐妹身上,就是在母親、弟弟身上,連父親和璉二哥都沒有,你自去想吧。”

探春即刻接話:“這是其一。其二,隻有你指派她沒有她指使你的。兩月前我做了鞋給二哥哥,環哥兒不依都不成,她是什麼東西?”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史湘雲腦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瘋狂轉動。

她是憨不是傻,自小在賈府常來常往,與賈寶玉同吃同住,對襲人等也十分熟悉,當日答應時並未細想,過後被嬸嬸罰了隻管埋怨,今兒被兩人聯手指摘,忽地明白過來。

趕巧到晌午,賈寶玉匆匆跑來。

“聽丫頭說你們在這,叫我好找。先生下課晚,我好容易才溜出來,從外麵帶了點心回來,給你們嘗嘗。”

逃學廝混是常態,賈寶玉絲毫不遮掩,一路連蹦帶跳過來,興衝衝獻寶似的端來點心,卻見眾人臉色不好。

“怎麼,可是吵架了?”

“哼,我且問你,你身上這衣裳誰做的?”史湘雲想到那幾個蝴蝶結,再想到自己被罰做活到三更,怎麼都不得勁,張口就質問。

賈寶玉麵對姑娘最是好脾氣,指著上衣:“這個?這是現成的料子,麝月縫的。”

“褲子呢?”

“褲子是晴雯做的,老太太說她針線好特意指給我。問這個乾什麼?”

不信找不到痕跡。史湘雲圍著賈寶玉轉兩圈,伸手指著從他領口處露出來的一截汗衣:“那這個呢?”

“這是襲人做的。好端端你問這個乾什麼?”

史湘雲不答反問:“這就奇怪了,既是晴雯針線好,為何貼身舒適的衣物不叫她做,體麵外穿的長袍不叫她做,反叫她做半遮半掩的褲子,難道見不得人?”

“雲妹妹,你今兒怎麼了?這些衣裳都是她們商量著做,你既好奇,等我回去問問。”

“不用問,問不得,嬸嬸罵我都不好直說的話,怎麼好叫你直白去問?”

冷哼一聲,史湘雲轉身拉著林黛玉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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