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派歡慶喜悅中進入七月, 榮國府諸事都按部就班進行著。
與鳳樓裡更是一切如常,姑娘們每日請安、學規矩,等閒外麵的事都與她們無關。
隻有林茈玉掰著手指頭等七夕。
巧姐兒是七夕出生的, 不知道原著是不是足月,但按照眼下現實來看到七夕肯定不是足月。如果她還是七夕出生必定會有意外發生,如果不是七夕,能不能等到足月?如果等到足月會不會有什麼彆的變故?
下午不用學習, 迎春、探春去幫著料理事物, 林茈玉就坐在院子裡新搭的秋千上邊晃悠邊思考。
林黛玉和惜春作完了畫題上字, 又欣賞一會出來,林茈玉還在發愣。
“想什麼呢?”
“想七夕節。”
“七夕?以前在家從來沒見你對七夕有念想, 怎麼忽然想過七夕?”
林黛玉推著她往邊上挪,坐到秋千空出來的位置上:“跟你說話呢, 七夕怎麼了?”
“沒什麼, 七夕挺好, 就是感覺不太好。”
“什麼感覺不太好?今年七夕老太太約莫叫咱們自己在與鳳樓院子裡玩, 不知道能不能觀燈。”惜春接話過來, 揮手讓雪容讓開, 她站在後邊推兩人。
七夕乞巧,是女兒家的節日, 在這一日女兒們可以儘情玩耍, 對各家的姑娘來說都是好日子。
“也沒什麼, 就是感覺心裡有點不太踏實, 可能是我想多了。”林茈玉含含糊糊的, 總不能直說感覺王熙鳳不太好,否則很容易被人誤會是詛咒。
但不說又怕真有什麼事,思索一下, 看向林黛玉:“你沒覺得不踏實?”
“我?咱們每日在這樓裡、院中,能有什麼不踏實?”
林黛玉隨口回應,但剛說完,臉上的笑容一頓:“怪了,怎麼感覺心口忽然悶了一下?”
如果隻有林茈玉一個人不踏實,還可以說是受到原著劇情的影響,但林黛玉也不踏實,那十有八九就是真有什麼。
林茈玉從秋千上下來:“等七夕那天,咱們在院子裡擺上巧果,把寶姐姐她們姐妹,還有兩位嫂子都請來吧。”
“好。”林黛玉摸著心口,那種胸悶的感覺又消失了,剛才那一瞬間門好像錯覺一樣。
從小到大,隻要兩個人同時覺得不舒服,八成就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不過這種感覺已經許久沒有過,上回還是林瑾生病。
惜春莫名其妙看著她們兩個:“你們兩個怎麼了,可是不舒服?”
“沒事,可能是方才累著了,休息一會就好。”林黛玉笑著安慰她,和林茈玉交換個視線。
晚上給賈母請安時,兩人果然說起七夕的事,請賈母做主允許眾人同樂。
開始賈母並未多想:“我也正這樣想呢。你們這一個多月實在是辛苦,個個瞧著都瘦了,等七夕那天放開了叫你們玩一天,要什麼吃的玩的都給你們置辦,趁你二嫂子還方便,快使喚使喚她。”
“老祖宗可是不疼我了。”王熙鳳坐在賈母身邊,插科打諢地耍賴。
林茈玉笑著道:“我們可不敢使喚二嫂子,正要說難得一個女兒節,不僅我們姊妹,把兩個嫂子也叫上,熱熱鬨鬨的呢。”
“難為你們有心,還惦記她們。那就一起熱鬨吧,若有什麼好玩的,我也湊熱鬨去。”
賈母哈哈大笑,最喜歡闔家歡樂的場麵。但說笑著,她忽然發現林茈玉、林黛玉姐妹倆不停往王熙鳳跟前湊。
一會問:“孩子可活潑?是不是踢人?”
一會又問:“最近可跟人置氣?有孕在身的人可不能生氣,底下人若有不好的隻管吩咐二姐姐、三妹妹去管。”
兩個未經人事的小丫頭,竟囉嗦的像個老婆子。
賈母人精似的,明顯察覺到兩人不大對勁,便也對著王熙鳳上下打量起來。
王熙鳳今日打扮與往日並無不同,滿麵紅光也不像是不舒服,莫非是有什麼意外?她們兩個丫頭又惦記七夕節,彆是在七夕節上出岔子。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賈母眯著眼,視線掃過周邊的丫頭、婆子。若真有哪個作死的衝撞了鳳丫頭,管教她後悔做人!
心下發狠,麵上卻不顯,賈母樂嗬嗬看著孫女、外孫女們,又說笑一會才打發她們回去休息,卻把邢夫人、王夫人留下。
“她們不說我倒險些忘了,一年到頭那麼多節慶卻沒幾個是姑娘家的節日,既然說到乞巧節,便讓她們好好熱鬨一日,那天若有什麼事,你們料理了,彆叫打擾她們。”
暫時料理一天府上事物,她們二人又是正經長輩太太,連對牌都不用取,隻應對一下突發事件罷了。賈母這是把她們當工具人暫時使用。
二人心中明白,卻不能頂撞婆母,恭恭敬敬答應下來。
打發走她們,賈母還是不放心。林家姐妹倆來了大半年,這是頭一回表現得如此明顯,倒像是故意要讓她知道似的。
“鴛鴦,明兒你去穩婆、大夫那邊看看,鳳丫頭是重中之重,務必要讓大夫隨叫隨到。”
“哎,明兒一早我就去。”
吩咐完,賈母才略微放心幾分,收拾收拾睡下。
第二天林茈玉和林黛玉聽說賈母的安排,悄悄鬆口氣,專心等著七夕那天。
然而她們還是想錯了,尚未到七夕,賈赦就在外麵鬨出事來。事情傳到內院的時候,賈母還在和眾人商量七夕節要怎麼過,要不要在院中掛花燈。
賴大從外麵火急火燎跑進來,跪在屏風外頭:“老太太不好了,前麵出事了!”
“什麼?”賈母大驚失色,直接站起來。
大家族外院內宅分得很清楚,能讓賴大直接跑進來,必定是大事。
“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賈母急著嗬斥,邢夫人走到屏風處,看著外頭:“究竟怎麼回事?”
賴大猛地喘兩口,這才將事情說起。
原來賈赦看上石呆子家的東西,強買不來就買通相關官員,將他給治死,然後再將東西占為己有。
邢夫人鬆口氣:“我當什麼事,原來是這個。你沒看見老太太和姑娘們都在?下去吧,回頭你去再找二奶奶將事情細細地說。”
這便是要把事情推到王熙鳳頭上,讓她拿錢。對於榮國府來說,他們根本沒把人命當回事。遠有薛蟠的人命官司,近有眼下的石呆子,死了人,使些銀子就能擺平。
賴大跪在地上:“不是,大太太,這事不知怎麼被皇上知道,前麵剛剛傳來的消息,咱們大老爺已經被傳召進暢春園了。”
“什麼!”
滿屋子人大驚失色,邢夫人匆匆回來:“老太太,這,大老爺他……”
“他怎麼樣?我早知道他是個不成器做禍的,平日裡你一味怕老爺半點不能勸慰,如今出了這麼大的岔子才想起我來,是要將我們都害死!”
賈家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單獨麵聖的資格,好不容易有個麵聖機會,居然是因為闖了禍。賈母氣得全身都在抖。
王夫人忙過來扶住,聲音有些顫:“暢春園,咱們大姑娘也在,會不會……”
會不會被連累?
話沒說完,但意思都明白。
一個沒什麼用處的爵位繼承者,和一個剛剛起步的天子庶妃,一時間門竟說不清楚哪個更重要。
賈母深呼吸,這個時候果然還是要靠她撐著:“二老爺可知道了?”
賴大在外回:“二老爺今日當值,我們已經命人去尋,想必已經知道了。”
“好。等二老爺回來叫他速去打探。你們在外頭守著,有什麼情況馬上來告訴我。”
“是。”
賴大應下,連忙出去親自在外守著,生怕有什麼消息傳回來不知道。
裡頭沒了說笑的心思,滿屋死寂。
林茈玉扣著手,不停往王熙鳳身上瞟。
果然意外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就算她們把王熙鳳身邊的事都關注到,還囑咐平兒好生照料,也擋不住外麵有人作死。不過目前王熙鳳的情況看起來似乎還好,捂著肚子做得筆直,隻是臉色有些發青,應該是氣得。
上頭賈母虛空將賈赦大罵一頓,出了氣掃視眾人就發現林茈玉的視線,頓時心中一凜。
這幾天她們姐妹倆這麼關心鳳丫頭,難道竟是預見了這一遭?或是說,後麵還有更糟心的事,會叫鳳丫頭有危險?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賈母當即開口:“平兒,先扶你奶奶回去。”
王熙鳳忙站起來:“老太太,我沒事。”
“有事沒事不是你說了算,大老爺闖出禍來早晚有你忙,還不快存著精力給他收拾爛攤子!”
賈母都這樣說了,王熙鳳不僅不好拒絕,連話都沒法接,畢竟她總不能把自家公公罵一頓吧?
罕見在老太太麵前吃癟,王熙鳳硬撐著,也不要平兒扶,自己走出去。
這下屋裡更安靜,連賈寶玉都不敢說話,安安靜靜在下頭坐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賈政派人回來:“啟稟老太太,幫咱們大老爺做官司的官員被降了兩級,咱們大老爺還沒從暢春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