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從外麵進來:“江南傳來消息,林大人已經在回京城的路上了。榮國府那邊好像還不知道消息,可要告訴他們一聲?”
提到榮國府,胤祐就皺眉。
榮國公的爵位早沒了,隻是因為榮國公夫人尚在,他們就賴著不肯換牌匾,這種耍賴行為在京城裡也不多見。林如海從鹽道到糧道,不出意外權勢肯定越來越大,怎麼攤上這麼個嶽家?
“不用,林大人此行算是回京述職,他都不著急,咱們大張旗鼓做什麼?尋個機會悄悄告訴福晉就好。”
還沒成親,福晉都叫上了?小太監悄悄抬頭看他一眼又連忙低頭,心裡對這個沒過門的福晉更重視幾分。
“那等林大人進京的時候,咱們可要派人去接?”
雖說林如海是嶽父,但七皇子是君。胤祐猶豫一下:“派長史去接。”
“嗻。爺,八貝勒府也建好了,今兒派人送請帖過來。”
“拿過來吧。”
胤祐雖然封了貝勒,但還沒有領職,平時就算有什麼事也都是兄弟們間的事。不過他不愛往兄弟們臉上湊,彼此之間保持個兄弟關係就夠了,再親近的沒必要。
將為數不多的事情處理完,胤祐並不在府裡待著,從貝勒府出來,往外頭莊子練騎射去。
沒過幾天,內務府安排教規矩的嬤嬤就派到榮國府。
嫡福晉的婚儀比側福晉更繁瑣,不說前期各種流程,僅是成親就要占去三天時間。送嫁妝、娶親、謝親,尤其娶親和謝親,林茈玉隻是聽著嬤嬤說就感覺能把自己累死,都不敢想到時候怎麼過。
嬤嬤是有經驗的:“娶親那日出門前福晉可以喝兩口水,屆時從林府出門到貝勒府,再到拜堂,中間過程雖然會耽誤些,但抿兩口水還使得。”
林茈玉正發愁,沒聽出話中細節:“從早上便不敢吃喝,隻靠兩口水撐著。那謝親呢?可否在轎子上備著吃食?”
進宮的時候不敢吃,出來的時候總能吃了吧?
嬤嬤輕笑暗示:“謝親要進宮朝拜皇上,不過到底是否朝拜要看皇上的意思。現今宮中無皇後,您隻要跟著貝勒爺去鹹福宮拜見,想來耽誤不了多少時辰。”
宮中沒有皇後還算件好事,不然什麼事都要先去拜見皇後,現在直接減少一個流程。
林茈玉鬆口氣:“早上謝親總比晚上好。”
如果晚上進宮,那從早上就不敢吃東西,但如果早上進宮,晚上回來就可以開吃,絕對的好事。
嬤嬤點頭:“不錯。不過謝親後您不能回林府,要等九日後歸寧。歸寧也有時辰限製,要在晚飯前回貝勒府。”
“這個倒無妨,總歸……林府?”
林茈玉下意識以為歸寧要回榮國府,想著早來早走是好事,總不至於為了歸寧再建個大觀園。她滿腦子都是大觀園,後知後覺發現嬤嬤說的一直都是林府。
“嬤嬤,我父親母親已經定了要回來?”
“您說哪裡話,皇子成親,林大人和林夫人作為嶽家自然是要回京的。不過據聞這次林大人回來是為回京述職,想必停留時間不長。”
管他長不長,能回來就是好事!林茈玉直接起身:“多謝嬤嬤告知。”
等到今日課程結束,嬤嬤回去休息,林茈玉又後知後覺想起來,嬤嬤是內務府派來的,隻負責教導規矩,其餘的事情並不在她負責範圍之內,一個貝勒福晉也還用不著她特意討好,可她卻幾次暗示林如海能回京,莫非是有人在後麵指使她?
被繁瑣規矩累到發昏的腦子實在不太好用,林茈玉晃晃腦袋勉強清醒,將林黛玉叫來,又派人去叫林瑾。
把林瑾叫來一問,才知道林如海竟然在半月前已經出發前往京城。
“不是我不告訴你們,是父親說不要張揚。原本年後上任前就該回來述職的,但當時沒回來,猜想著可能是要推到婚期。如今父親是二品糧道總督,動靜大了難免引人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兩個姐姐臉色不好,林瑾脖子一縮:“其實我正準備告訴你們,前幾日剛找了工匠要修咱們林家宅院。二舅舅和璉表哥都不在,父親怕我一個人手忙腳亂,才說誰都彆告訴。”
後麵一句話說出來,林茈玉和林黛玉瞬間泄氣。
賈赦這個大舅舅是指望不上的,也不敢指望。賈政勉強能指望,但他此時不在京城。賈璉也是勉強能指望,同樣不在京城。賈寶玉不用想,底下賈環、賈琮更不用說,外麵那麼多事,都是林瑾一個人在辦。
十二歲在古代算半個大人,但在現代也就是小學剛畢業,責怪他不能事事妥帖,那不是望弟成龍,那是純屬畜生。
林茈玉深呼吸:“算了,知道你在外頭不容易,我們也不是要添亂。可有什麼事我們能幫上忙?”
“其實也沒什麼事。婚儀的事大頭都是內務府辦,我隻跟著,咱們家宅院年久失修倒是麻煩點,不過咱家不缺銀子,總能趕在大婚前修好,耽誤不了你的好事。”
林瑾說得輕鬆,但他一個人在外頭做起來,恐怕心裡還是慌。
“真是難為你了。姐姐不能操持自己的婚事,你竟連我也不告訴。再有什麼事進來跟我說,好歹還是一家人呢。”林黛玉也是姐姐,看著弟弟小小年紀背負許多不肯說,心疼的眼眶都紅了。
“身為兄弟這些事不都是早晚的?等我先用長姐的婚事練練手,將來二姐的婚事仍舊我來辦,保證順遂。”
“那你就不用想了,等二妹成婚時我既是嫂子又是長姐,自然是我來操持,你還是等著你自己娶媳婦的時候再忙吧。”
“我娶媳婦早著呢,到時候你們兩個肯定都成親了,有兩位姐姐操持,我就躲懶去。”
質問沒問出來,姐妹倆反倒心疼林瑾一把,演繹一場姐弟情深才把話題扯回來。
林瑾正色:“等咱家宅院一休整,事情就瞞不住了,外麵的事自有我和父親,但外祖母怕是想要讓你們都在榮國府出嫁,到時候她們若說不通母親,肯定會來找你們。”
“成親、出嫁誰不是從自家?嬤嬤既說我是從林家出嫁,想必父親早有安排,我隻管往父親、母親身上推。”
林茈玉說完,轉頭看向林黛玉。她們姐妹兩個在榮國府待嫁,如果榮國府和林家都是一派清明,那她們一個從林家出嫁一個從榮國府出嫁是最好的安排,但偏偏榮國府不是。
“看我做什麼?若父親、母親能進京,我自然也是要在林家出嫁。何況還有兩年呢,現在說好了也沒用。”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故?
林瑾道:“你們心裡有數就好,這幾天有內務府的人在我不擔心,臨出嫁那幾天,你們小心些。”
姐弟三個嘀嘀咕咕半晌,林瑾從與鳳樓出來,又拜過賈母才到前院去。
好巧不巧,他拜見賈母時,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三春、賈寶玉、薛寶琴都在榮慶堂陪賈母說話。
原本林茈玉和林黛玉也是跟著一起陪賈母說話的,但內務府的人來教規矩,她們便不好出來。
王夫人看看賈寶玉,狀似不經意提起林瑾:“好些日子不見瑾哥兒,又長高了,他今年也十二了吧?在外頭越發有大人的樣子。”
“林姑爺是會教導孩子的。”賈母笑眯眯的,表麵誇林如海,實際誇賈敏。
“是,林姑爺自是會教導人,璉兒跟著林姑爺也越發出息。不過孩子大了都要安排,寶玉也十五了,我想叫他挪出去。”
果然她不會平白無故誇林瑾,原來心思在這。賈母看過來,笑容不變:“我身邊隻有這一個嫡親的孫子,挪出去乾什麼?等將來成親再挪出去不遲。”
現在挪出去,王夫人還能還賈寶玉拉進一下感情,將來成了親隔著媳婦還怎麼拉進?她笑容頓一下:“說到這個我正想起來,前兩日又有兩家來給寶玉說親。”
“哦?是哪兩家?”
“之前傅家的姑娘我可跟老太太說了?還有一家跟傅家一樣,都是老爺的門生。另有一家是今年剛中的秀才,讀書人家的女兒。”
說到賈寶玉的親事,三春都起身從後頭出去,薛寶琴猶豫一下,也跟著出去。屋裡隻剩幾個長輩和賈寶玉本人。
薛姨媽聽著王夫人和賈母說話,麵上帶笑,心裡卻忍不住著急。
寶丫頭進宮已經一年了,卻什麼消息都沒有,難道沒有謀到出路?若是再沒消息傳出來,連寶玉都要定下人家,之前傳了幾年的“金玉良緣”就要白費了。
她暗暗攥著手帕,王夫人卻和賈母說得高興:“我瞧著那秀才家的女兒還好,模樣雖比不上咱們家姑娘,但也不差。寶玉差不多到了年紀,也該安排一兩個知心人伺候。”
賈母側著身子:“早前我不是給他指了晴雯過去?晴雯伶俐些,你既喜歡秀才家的女兒,等哪日得空帶進來給我瞧瞧,便是不成賞她幾兩銀子也好。”
“是,老太太。”王夫人的笑容差點維持不住。
從情感上來說,她不喜歡聰明伶俐的女孩,因為會帶壞寶玉,但從理智上來說,她知道讀書明理的女孩好,否則也不會看上秀才家的女兒。
那老秀才年過四十,不知道考了幾年,但有個小女兒還算勉強夠資格服侍寶玉,若能帶著寶玉讀書,左不過多花幾兩銀子買來。偏偏晴雯是老太太親自指過去的,打遠瞧著就是狐媚樣子,早晚料理了她!
心下氣不順,她從榮慶堂出來就匆匆回榮禧堂。
“姐姐留步。”
後頭傳來薛姨媽的聲音,王夫人回頭,果然見薛姨媽追來:“怎麼了?”
“我能有什麼事,還不是為了一雙兒女?寶丫頭自進了宮就沒消息出來,我實在放心不下。咱們大姑娘封了貴人,我想請姐姐幫我尋尋寶丫頭。”
提到元春,王夫人立時麵上露出幾分得色:“這算什麼大事,明兒我遞個信進去就是。隻是寶丫頭在宮裡一年也沒消息,這樣耽誤下去,怕是要等到二十五出宮。”
這正是薛姨媽最擔心的事,她眉頭都擰起來:“可不是?使了許多銀子將她送進去,卻沒當上公主伴讀,若再耽誤年紀可真真是得不償失。我這心裡總是不踏實,不知宮裡還有幾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