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忙得風風火火,絲毫沒察覺她正在被人算計,反倒是挺著肚子的賈琮媳婦沒事乾,吃過飯在婆母麵前站規矩的時候發現幾個下人明裡暗裡都在出些餿主意。
要說賈琮媳婦也是個可憐人,自己在家不受寵,連個正經名字都沒有,隻是五姑娘、五姑娘叫著,後來因為選秀要記名才起了個“秀香”,明明是她自己的名字,可她自己都不熟。
後來落選之後陰差陽錯被邢夫人挑中給賈琮當媳婦,她家裡是歡天喜地把她送來的,原本因為選秀糊弄起的名字也被編造出了許多美好寓意。她雖然沒說什麼,但過後就討厭上了這兩個字,幸好過門之後彆人隻叫她三奶奶,也沒人叫這個名字。
因為自小不受寵她很會看人眼色,再加上自己本身就膽小,很多事情她能看見,但是不敢說,更不敢做,哪怕賈琮正經把她當嫡妻寵著,她也要試探很多次才敢邁出一小步,因為從小到大沒人教過她要怎麼做一個管家的嫡妻,都要看著彆人偷學。
眼下聽彆人給邢夫人出主意,她雖然不知道一個真正名門貴族的管家太太是什麼樣,但也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不該是這樣。
可她不敢說,隻能在憋了很久之後的某個夜晚,趁著夜色偷偷告訴賈琮。
“昨兒你去拜見二叔了?”
告訴賈琮她也不敢明說,挑著日常的話題切入,兜兜轉轉快一刻鐘,才終於轉到那些人教唆邢夫人請二房的人過來管事上。
賈琮眼睛都快閉上了,聽到最後眼皮瞬間撐開:“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日我去給母親請安的時候,恰好聽見管事婆子在回話,當時聽見幾句沒在意,忽然又想起來。”
“三姐姐是二叔的女兒,若是三姐姐回來,自然該將二叔一家請過來合家團聚,熱鬨一日也是應該的。”
合家團聚是應該的,不僅能體現大房的大度,還能讓人看見賈家團結。但叫她們來管事絕對不行,見過辦喜事請親朋好友來吃酒的,沒見過把親朋好友請過來當主家做東的。
秦可卿去世時王熙鳳去寧國府幫忙,尤氏那麼好脾氣的人都差點翻臉。這還是賈珍親自請過去的,不然更難看。
就連林茈玉和林黛玉孿生姐妹倆也沒有替對方管家的,最多在對方不方便的時候去幫忙鎮場子,告訴眾人雖然女主人沒空,但她的親姐姐(親妹妹)在這呢,彆想著搞什麼小動作。
說到底,管家是越界了。
賈琮是小輩,不好說得太直白太難聽,但他媳婦聽懂了,胡亂說些話把今晚的話題結束,然後就開始輾轉反側。
作為賈琮的媳婦,榮國府的三奶奶,在上頭沒有嫂子在家的情況下,她是應該管家的。但嫁過來的時候府上情況比較複雜,她自己也不是要強的性子,所以直到現在都沒管家。
如今知道婆母在被人算計,她作為少奶奶該出言勸諫,這是她的責任。但問題就在於她不敢,唯恐說錯了話引得婆母不滿意,將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打破。
可是即便現在不打破,這位三姑姐回來早晚也是要打破的。
越想越糾結,她閉著眼睛睡不著,偏偏又因為肚子大不好翻身,渾身都不舒坦。
賈琮閉著眼,感覺到身邊的人不安卻又忍著不動,無聲一歎,把手搭在她腰上:“晚上想那麼多做什麼?家裡的事情都有嫡母管著,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管好自己就行了,快睡吧。”
“可是……”
可是若叫人知道,丟臉的是咱們。雖說以前在家的時候她也不管家裡是否丟人,可她如今身份變了,不是之前那個說話也沒人理的庶女,而是該管家的三奶奶。
賈琮媳婦知道她該隨著自己身份的變化而改變對人處事的態度、方氏,但多年養成的習慣和性情不是這麼容易改變,兩相對衝心裡隻剩糾結。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也拿不準該怎麼做,隻說了兩個字便準備將話壓下去,卻感覺腰上的手動了一下。
“你沒見過璉二嫂,否則就不至於如此糾結了。等得了空,叫她教教你。”
“他們不是在江南,許久不曾寫信回來了嗎?”
“當然是假的。”
賈琮媳婦一怔,連忙轉過身來,不敢置信地看著賈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