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賈雨村的運氣屬實是不錯, 先是憑借與甄士隱的交情在江南甄家糊弄了個關係,得到官職之後努力向上,甄家倒了都沒有連累到他, 反而讓他轉靠向賈家和胤禩。
胤禩幾次被訓斥,賈家也獲罪抄家, 可賈雨村仍舊半點事沒有,甚至還高升了一級。
如果不是胤禟嘴快,在胤祐麵前說他認識七嫂的老師,林茈玉都不知道賈雨村在幫胤禩辦事的時候暗中又投靠了胤禟。
雖說老八、老九最親近, 但老九又不是聖人,他親娘是受儘寵愛的宜妃娘娘, 他親哥老五有太後護體,他本人又是皇子中最有錢的, 憑什麼老八能爭皇位他不能?賈雨村在兄弟兩個之間搖擺, 真真正正是一棵牆頭草,不僅隨風搖晃, 還順帶挖了幾下牆下的地基。
果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改了原本的劇情路線也沒能擋住他禍害人。林茈玉本來就不喜歡他, 聽聞此事之後若不能暗中收拾他一下,渾身不舒服。
木香提起這個名字, 冷子興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來:“你說他?從前倒是和我熱絡,後來慢慢不聯係,人家做了大官看不上我,還當以後再也高攀不上了。”
“他與你也不聯係了?果然是一朝得勢,從前種種都不顧了。聽聞賈家的罪證還有不少都是他提交上去的,說什麼結黨營私,雖說兩位福晉與賈家的關係遠了, 可再遠也是自家人,什麼時候輪到他背叛?兩位福晉瞧他且不順眼呢。”
“你的意思,難道是要我對他……”冷子興不大確定,用手比劃了一個切菜似的姿勢。
木香立時捂著嘴就笑:“你是什麼人?有幾個錢也不過是古董販子,還隨時可能會被牽連,哪能對人家朝廷命官下手?我的意思是,當年那條線既然是你牽起來的,總還有些痕跡在手上,如今他又牽了彆的線,哪有那麼容易?”
冷子興的確賺了賈家的銀子,可說到底他本來也不是賈家的下人,隻不過他的嶽丈是周瑞,因此和賈家牽扯上關係。但賈雨村可是真正的吃裡扒外,連冷子興對他都有幾分看不上。
“可惜這樣朝秦暮楚的東西卻做了大官,可我怎麼能揭發檢舉他?”
“這還不容易?你是做生意的,九爺手下可最不缺做生意的人。”
九爺?冷子興恍然大悟,這九爺的確是眾皇子中最接地氣的一個,雖然愛好賺錢說出去不太高雅,但誰又能跟錢過不去?
“我知曉了。好姐姐你可莫要忘了,在福晉麵前替我說幾句好話。”
“放心吧,這事你要是辦成了,用不著我說好話,福晉都會賞你。”
“多謝姐姐。”
打發走冷子興,木香哼笑一聲,轉身回頭就見她家那口子過來:“你笑什麼,方才誰來了?”
“冷子興,賈家不少東西從他手上賣,那些當票子上的銀錢有些被壓得太狠有些對不上,偏偏東西還有些不能流入民間的,隻要一查就能查到他身上,這會子忙著病急亂投醫呢。”
“我說呢,他不忙著在外頭賺銀子,著急忙慌回來。你要去見福晉?我跟你一起去,福晉讓打聽那些發賣的人,正好打聽到了些。”
兩人成親之後的主要職責就是負責這些不大方便直接彙報給林茈玉聽的事,他們先打聽清楚了再彙總上報,或者是如冷子興這種不方便進王府的人先見了他們,然後再決定是打發走還是帶進王府。
林茈玉正在屋裡查上個月的賬,聽見他們進來便命管事婆子們先出去,隻留下雪容幾個貼身伺候的。
“打聽清楚了?”
這話是問木香那口子的,他上前隔著屏風也不敢抬頭:“是,都打聽過了。寧國府那邊因為犯的事情大,那些叫得上名字的管事不少被判了斬首,剩下的幾乎都是發配,不許贖買。榮國府這邊倒是判斬首的不多,再過上兩三日就會發賣。隻是賈府那邊……”
回報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辭,約過了三五秒才再開口:“賈府無人有官職,卻蓄養奴婢,罪加一等。”
林茈玉:“……”
但凡賈珠還活著,但凡賈寶玉和賈環爭氣些,也不會陷入如此尷尬境地。賈寶玉和賈環什麼都沒有付出,卻享受了這麼久,最後獲罪真是一點都不冤。
“他們的判決還未下來?”
“下來了,一應發賣。”
這倒是很合理。林茈玉看向另一側:“你怎麼也進來了,是有什麼新鮮事?”
木香是跟林茈玉一起長大的,人人平等姐妹情深不現實,但感情確實近些。她微微福身:“回福晉話,冷子興回來了,他進不來王府裡便找到我,我將他支到九爺那去了。”
“是嗎?那我倒是想要等著看了。他還說什麼?”
“他說想要將周瑞兩口子贖買回去,不過我瞧著他不過隨口說說,更擔心自己。”
木香說完,她那口子就接話:“那怕是贖不回去了。周瑞家的跟著私放印子錢,已經判了秋後處斬。”
“自己做下的事,早晚躲不過。外祖母身子可好些了?京郊那邊何姨娘已經準備好了,先將外祖母送過去,等將賈家那幾個贖回來再一並送過去。”
林茈玉說著,從桌上拿起一冊嶄新的賬本:“這上麵有兩間鋪子,兩塊田地,是母親給我和十二福晉的嫁妝,今後就用作外祖母養老之用。拿去交給外祖母。”
這點東西對比曾經賈家的家私算得上九牛一毛,但每個月也能有幾十兩進項,一年也有五六百兩,在不需要宴飲作樂的情況下,供賈母一人吃用綽綽有餘。
木香進來接過賬本,兩口子一起退出去。
林家彆苑裡,賈母已經能夠下地走動了,她拄著拐杖在院裡慢慢走,精神比前幾日好了不少。
鴛鴦端著參湯過來:“老太太的氣色今日又好了許多,喝口參湯歇一歇吧,過會子叫大夫過來請脈。”
“不好也得好。兩個林丫頭我也是看了幾年的,她們如今看在我的份上還願意管賈家,等我多早晚死了,她們怕是看都不會看一眼。黛玉丫頭還好些,心腸軟,茈玉丫頭卻是冷心的,偏黛玉丫頭凡事總聽她姐姐的。”
長歎一口氣,賈母在院中石凳上坐下,接過勺子慢慢喝參湯。
鴛鴦拿手帕在旁備著,柔聲勸慰:“大姑娘這還叫冷心?她在咱們家裡統共才住了幾年?再看看那些住在寧榮街裡吃咱們、喝咱們幾十年的,哪個出手幫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