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登基一個月左右的時候, 就提出要收繳戶部欠款,並且下令所有人無論是誰,有欠款都必須歸還。但因為是登基之初, 旨意雖然傳出來了, 卻並沒有嚴格實行。
事實上直到雍正朝結束,欠款都沒能完整收回來,而且乾隆登基之後直接免了那些欠債人還款,將雍正十來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這都是後話,眼下人們都想要看皇上收繳欠款的決心有多少。在這個時候讓戶部掏一筆原本可以不掏的銀子,彆管多少,哪怕隻有幾百兩,那也是給皇帝上眼藥。
管事的大太監、嬤嬤們無功而返, 將事情告訴掌管後宮宮務的皇後娘娘。皇後一聽就皺起眉頭:“內務府自有銀子,何須向戶部開口?將賬冊拿來,無論哪裡的勻出來用,事後儉省些便是。”
雍正清繳戶部欠款、治理貪汙、崇尚節儉,前朝後宮都是, 皇後自然也不是那種喜愛奢靡之人,不過是辦一場喪期下的宮宴,少用些銀子也能辦, 再不濟先將重陽節的銀子提前支用, 過後補上, 何至於大動乾戈?
皇後有心, 嬤嬤們對視兩眼:“回娘娘, 我們也是這樣打算的。隻是皇上有不少事情都是托付給隆科多大人去辦,這缺的東西實在是……還請娘娘寬限兩日,讓內務府那邊將單子列出來。”
東西都是有數的, 今兒多拿這些,明兒多拿那些,就算雜亂也都有跡可循。但若隆科多真的拿了那麼多東西走,屬實不合規矩。
皇後眉頭緊鎖:“罷了,前朝事忙,不必拿這些瑣事去打擾皇上。先帝孝期未過,雖要過節,但為表孝心理應削減後宮用度,以本宮這裡為先,貴妃那裡不用。”
削減後宮用度短期內省不出來多少,但也能勉強應急,還能與前朝配合,更能成全皇上勤儉仁孝的名聲。
幾個太監、嬤嬤連忙應下,又讚頌幾句才躬身退下。出了門避開主子,幾人嘀嘀咕咕。
“這隆科多真是越發膽大妄為。”
“可不是,連皇後娘娘都要為他善後。”
“這算什麼?我有個同族侄子在內務府,他說隆科多領了玉牒去辦差,到現在玉牒還沒送回來。”
“此話當真?!”
幾人都傻住了。皇室玉牒就是皇室族譜,隆科多這是想乾什麼?
交換視線,她們不敢說話了,趕緊去各忙各的。
皇後賢德,中秋宮宴一切順遂,這一場小小的危機看似平安度過,它埋下的隱患卻已經深不見底。
節後,因為產後喪子臥病宮中的貴妃年氏,撐著病體向皇上請旨,說滿後宮的姐妹都削減用度不能獨她不削減,一來不利於後宮和順,二來對聖上名聲有礙,請旨其削減用度。
她如此善解人意,雍正自然是欣然答應,但又因為心疼,拖到康熙下葬之後才允了她所請。
得愛妃如此,自該愛屋及烏,允禵封郡王之後空出來撫遠大將軍的位置,便歸了年羹堯。年羹堯和隆科多本就不對付,你升我也升,兩人在外頭遇見了,都是橫眉冷對,旁人繞著走。
這兩位大人物鬥法,賈琮和板兒卻極其罕見的一起到淳親王府拜訪。
兩人見過允佑,請安問好論上親戚,說的還是朝堂上的事。
板兒坐在下首:“打從皇上認命隆科多為吏部尚書,他便越發囂張,如今官員任免都由他一人說了算,與我相熟的幾個同僚都預備去佟家送禮。現在人們都說以前是‘佟半朝’,現在是‘佟朝’。”
“佟朝?”允佑將這兩個字在嘴裡咂摸兩下,不知想到什麼,從鼻子裡哼一聲。“他還真敢叫。”
“眼下他還管著京中居多,等什麼時候將官員述職攬過去,屆時京官、外任都要聽他調遣,便是王爺旗下的人都要從他那過。”
賈琮接道:“不僅如此,佟家來往的各路人都有,曾經的八爺、九爺黨尤甚。”
雍正登基,他的皇子們已經成為新的爺,無論曾經的八爺黨、九爺黨如何,如今也隻能稱之為“曾經”了。但他們的行動卻並未停止,去佟家宴飲作樂都成了常態。
板兒出身寒門,他拒絕了王家之後在京城沒有任何背景,隻借著巧姐兒的關係勉強算是林家的轉折親,隆科多若壟斷官員調任,就是絕了他的晉升之路。
賈家曾因為站隊允禩被抄家,賈琮現在最怕的就是和曾經的八爺黨、九爺黨扯上關係,更怕被他們記恨,這兩家越強勢他越不能安心。
二人有自己的想法,又都對上了隆科多,這不是老天爺送上門的盟友?
允佑聽他們兩個說完,手握著腰間玉佩一下一下有節奏甩著:“四哥登基不過一年,隆科多就做下這麼多事,叫他一聲舅舅就真以為是親舅舅了?狂妄至極。”
這麼多事任何一件放在彆人身上都足以被治罪,但放在隆科多身上卻不一定能讓他伏法,還要數罪並罰讓雍正動了真火才行。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待一個能將這些事一起捅出去的機會。
但機會難求,允佑想了半晌,也沒想到能有什麼合適的機會。
難道等年下將中秋的事再上演一次?不行,一件事做兩回,更容易露出破綻,將自己牽扯進去就不值當了。
半晌沒想到好時機,他鬆手撂下玉佩,端起茶來:“自作孽不可活,等著看他吧。”
賈琮和板兒對視一眼,起身行禮告辭。出了王府門站在各自轎子前,都沒急著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