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充當著傳聲筒的角色,使蘭疏影和莽塔得以順暢地溝通。
“你師父是不是叫卓如?”
蘭疏影先是想搖頭,忽然發現式微表情一變,極其激動的樣子,她腦子轉了轉,這才想起來,藥皇的字確實是叫卓如,忙點了點頭,“你們果真見過我師父?他現在怎麼樣了?”
莽塔又說了幾句話。
蒙族女人翻譯道:“見過他,卓如住在族長家,負責研製大寒丹。他活得很好。他的職責很重要,不能離開那裡。”
大寒丹?
蘭疏影在《慈悲藥典》裡看過這個方子,是藥皇的實驗失敗品,從來沒真正製作過。他把這個方子補充在後麵,隻是因為某些步驟比較具有啟發性。
至於大寒丹的藥性……
她似乎明白藥皇為什麼會被強留在異族族長那裡了。
因為,大寒丹,顧名思義,是寒性的丹方。
打個比方,阿水追隨哥舒鈺以後,每當體內的火躁動不安時,可以通過嚼食寒石,取其精髓用來壓製火性。
大寒丹就是加強版的寒石。
看來,異族即便把自己關進嚴寒的雪原,仍然無法徹底壓製火性。
莽塔並不否認她的這個理解,這就是真相。
而藥皇正是看透了異族身體裡存在的問題,他及時拿出大寒丹的丹方,並且用雪原上效果相近的藥草做出了成品,拿給異族服用。
確定大寒丹有效,那幾個異族高興地把他鎖回去麵見族長。
從那以後,藥皇就成了他們的座上賓,一個最尊貴的囚徒,除了自由,他們願意給他最高級的待遇。
“乖乖……”刀皇聽得直愣神,最後一拍大腿,嚎了一嗓子:“老藥啊老藥,你糊塗啊,早知道這樣,你非要去摘那破草乾什麼!”
蘭疏影也很無奈。
她隱約知道一點,藥皇爬上雪原是為了摘取一味藥材。
式微曾經苦口婆心勸說過他不要去,藥皇嘴上是答應得挺痛快,最後,直接給她來了個不告而彆!
一名醫者對一味好藥的熱愛,絕不遜於劍客麵對絕世好劍,刀客麵對極品刀譜,那真的是抵擋不住的誘惑。
隻能說是命中注定,藥皇他就該有這一劫。
蘭疏影用餘光打量著莽塔夫婦,沉吟道:“我也是大夫,大寒丹的步驟我全都看過,如果我在師父身邊,倒是可以給他打打下手……”
蒙族女人臉色大變,著急地勸阻道:“你瘋了嗎?我知道你的毒確實很厲害,可是祝融族人的數量真的太多了,族長不是人,他是神!今天這些隻是被趕到外圍的嘍囉,越往深處去,遇到的祝融族人就越厲害……他們已經快瘋了,你去的話,這輩子都彆想回來了!”
“快瘋了……?”蘭疏影抓住了這幾個字,聽起來,這個名叫祝融族的群體,似乎遇到了什麼麻煩。
女人跟莽塔嘰裡呱啦說了一串,夫婦倆商議了一小會。
中途他們的孩子醒過一次,獨孤月月很熱心,遞了一碗熱水過去,他們感激地給孩子喂下去。
獨孤夫人到底是做過母親的,比女兒更體貼些,不聲不響地出去跟牧民要了一罐羊奶,煨熱了交給夫婦倆。
這一舉動,徹底收服了他們的心。
莽塔招呼蘭疏影過去坐下,擺開了準備長談的架勢。
他說一段,蒙族女人就翻譯一段。
“我族名為祝融,是火神遺脈,族中供奉著先祖留下的至寶。時光推移,先祖已經遺忘了我們,我們的神性在逐漸流逝,隻有至寶可以幫我們保住神性。”
蘭疏影問道:“神性是指什麼?”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個詞了,這種東西可能源於規則,也可能源於信仰,以祝融族的經曆來看,信仰的可能性更大。
莽塔的右手捂向胸口,四隻手指緊貼著皮膚相互摩擦幾下。
當他的手再收回來的時候,氈房裡發出了整齊的驚呼——隻見他的指尖如同被點燃的蠟燭,透過晶瑩的皮肉能直接看到裡麵的骨骼,向上延伸,在骨骼的儘頭,頂著四朵火花!
莽塔做了這個演示之後,火花沒有立即消失,而是繼續擴大,他的額角在滲出汗水,嘴唇漸漸蒼白。
與此相對的是,火花越來越紅,仿佛是以人血為燃料!
這不是戲法。
蘭疏影“看”得很明白:當莽塔的手指接觸到胸腔中心的皮膚時,紅色圓球跳動了一下,他用那種稀薄的神力搭建橋梁,從圓球內部借火,用來完成這次演示。
這裡的神性,比阿加莎那個世界的有趣一些。
不得不說,她對祝融族那件至寶開始感興趣了。
祝融族力大無窮,而且可以通過體內的紅色圓球施展火焰,簡直是魔武雙修的怪胎。或許正是因為他們的存在破壞了平衡,規則之力才會賦予他們明顯的缺陷。
溺死的人多數是會遊泳的。
祝融族崇敬火,供奉火,最後死於火。
為了讓族人繼續繁衍,他們一路遷徙,定居在雪原。
至寶不能遠離他們,否則就會損毀。
他們不能離開至寶,否則就會喪失神性。
這是很令人無奈的相互需要。
在蘭疏影的理解裡,至寶的存在對祝融族起著輻射作用,離得越近,輻射越強,這會讓他們感到自己的神性在增強。然而,增強到某個值的時候,他們就會像外麵那十幾具被引爆乃至燃燒的屍體那樣……
代代如此,卻樂此不疲。
說什麼至寶,分明是個禍源。
“聽起來,是個麻煩……”蘭疏影揉著額角,忽然想到了什麼,“冒昧地問一句,你的丈夫,他是怎麼抵擋住這個誘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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